季明昭原本甚是不满父亲以牟利而强求的姻亲,可成亲不久之后,陶卿云原本跋扈的性格却收敛了不少,现看到他们如今伉俪情深的样子,深表欣慰。
这时,季无争再次传来的哀求声扰了他,这才起了身替她求情道:“父亲,争儿如今还是贪玩的年纪,口头训斥几句便可,若要受此惩罚,她这身子骨经受不住这个。”
季明甫见状也起身附和道:“大哥所言不错,争儿从小娇生惯养,父亲请三思。”
见有人帮自己说话,季无争这才大起胆子往前跪挪了几步,扯晃着父亲的衣摆。季时潜视而不见,使唤着呼先扬:“愣着做什么,三十尺,一下都不能少。”
众人费尽口舌都不见季时潜为之所动,季明甫这才朝陶卿云使了个眼色。陶卿云会意,起身说道:“儿媳认为,争儿乃初犯,依大哥所言口头训斥即可,若不能平息您的怒气,大可做些其他的惩罚,假使呼大哥未把握好轻重伤了她的皮肉,您心疼是小,争儿还未出嫁,若身上顶着伤痕,有何面目见未来夫君。”
听到陶卿云也开了口,季时潜这才有所缓和,她虽作为儿媳,却为漓渊阁的人,季时潜总要给几分面子。
虽然陶卿云铺好了台阶,但季时潜仍佯装思忖,良久,才开口道:“既然你嫂嫂都为你求情,那今日的惩罚作罢,不过,为父还是要给你点教训,去祠堂罚跪三日,没我的命令谁都不许给她送吃喝。”说罢便站起身来,朝左侧二人说了句:“你们夫妇二人跟我去一趟书房。”
季明甫与陶卿云对视了一眼,便尾随着季时潜,季明昭在一旁却略有疑惑:“父亲单独与二弟私谈并不少见,可为何把陶卿云也唤过去,莫非,漓渊阁有事?”
突觉袖摆被什么晃动着,季明昭才见季无争一脸无辜地望向自己。
“罚跪是小,可不给我吃喝还不如适才就惩罚我。”季无争一脸不愿。
季明昭轻敲她的小脑袋,道:“你就好好修身养性,不要再惹事端,我让你二哥叫你嫂嫂给你送些吃喝,想必父亲也不会过多指责。”
“哦…”季无争怏怏地回答。虽然陶卿云刚过门时性子跋扈,与她多次针对,但现下为自己说话,突然也觉得不那么厌恶她,而且父亲还甚是听她的进言。
书房内,阅览着书信的陶卿云指尖颤抖,抬头碰上了季时潜的目光,声音轻颤道:“家父他…”季时潜神色严峻,轻叹了口气缓缓点着头。
季明甫揽上了摇摇欲坠的单薄身子,轻柔道:“我们即刻收拾行李回桂州,看看他老人家。”他首次见陶悫还是回门的时候,虽鬓如霜雪,拄着拐杖,却十分矍铄,没想到噩耗来得如此快。
陶卿云呆在原地,自父亲被月心打伤之后,身心俱损,虽一直不温不火调理着,却未见成效,靠着自己体内的半口真气吊着,她知道这一天总会来,却没料到来得如此突然。
事发突然,夫妇两人回房准备出行的行李。季明昭望着他们去的方向,留意到适才陶卿云的脸色很不好,更加笃定是漓渊阁出事了。
“叩叩叩”,“父亲,我进来了。”
推开门看见父亲萎靡地坐在那,似有所想。季明昭率先问道:“父亲,可是漓渊阁出事了?”
季时潜闻言轻点了头,道:“陶悫怕是不行了。”
季明昭闻言神色也严峻起来,倒是季时潜先开口:“争儿去祠堂了?”
季明昭颔首,季时潜又问:“她如何说的。”
季明昭纤悉无遗地将季无争在长安发生的事告知了父亲。季时潜闻后震惊道:“你的意思是,那个叫千泽的就是天门教教主?他对争儿有意?”
“是,只是并不知他是否用的真名。”季明昭补充道:“不过依争儿的描述,那个千泽对她倒不像假意。”
“那争儿呢?”季时潜目光如炬。
“争儿…争儿年岁尚小,恐怕暂时不理解此番情意。”他不想向父亲说明自家小妹谈论起那人时嘴角上扬,满脸的倾慕,他自然是看出了端倪。
季时潜右手撑着书案,左手捋着胡须,眼神迷离,似在自言自语:“陶悫若去了,漓渊阁虽仍是盛势,但倘若多出天门教这道屏障,倒也不是不可。”
本以为父亲会大发雷霆,却没料到是做此番打算,季明昭变色道:“父亲,争儿还年幼,千泽对她是否真心姑且不论,可正邪不两立,您怎么可以有这样的心思。”
季时潜冷哼一声道:“你只需谨记,一切以季家的利益为上。咱们的所作所为不仅干系到个人,还干系到季家的百年荣光。”
“所以父亲意与魔教沆瀣一气的行为是为了季家的荣光?”季明昭愤慨道。
“啪”的一声,桌案上的四宝都闻之震动,弹了个响。季时潜怒发冲冠,斥道:“这是你与为父说话的态度么?!何为沆瀣一气,成大事怎会在意这些小节!”
季明昭低头不语,内心却甚是不服,季时潜见他如此又开了口:“你要牢记你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季家赋予你的。”
季明昭抬头,依然做着规劝:“可是咱们家的利益与是否依附天门教并无共通之处。若与天门教同流合污,那我们与众多世家门派的生意往来岂不受损。”
季时潜不是不知其中的利害关系,季家掌握着金陵乃至江南一带的船运,而这其中也不乏其他世家门派的帮衬,若贸然与口碑不好的天门教扯上关系,恐会因小失大。
他端起右侧的茶杯抿了一口,道:“争儿的事情我会斟酌,作为父亲,我自是不会强求于她。”深吸口气又道:“若无其他事就去看看你二弟,他马上要启程,好生叮嘱下。”
刚合上门的季明甫转身撞上了迎面而来的季明昭,“大哥?”
“弟妹还好吧?”季明昭关切道。
季明甫哀声叹了口气,摇头:“哪能好,一个时辰之后我们就启程去桂州。”
季明昭点头,说着:“这是父亲一点心意,你在那边多待些时日,陪弟妹尽尽孝道。”说罢示意家仆把手中的千年人参及百两黄金一同递了过去。
虽然大哥没有明说,但这一举动季明甫心如明镜,来年初春便是武林盟主的大选,父亲虽没有表态,自己却知道父亲的心思,让他与陶卿云成亲更是证明了这点。陶悫近况不佳,自己携着厚礼伺候在膝下,讨好了漓渊阁,那父亲的武林盟主之位就指日可待。
季明甫内心苦笑,他自小与世无争,因父亲把季家的重责压在了兄长身上,曾几何时他也想成为父亲乃至季家引以为豪的骄傲,但大哥从出生起便压他一头,到名满天下,更是占尽风光,人家只道他是季明昭的弟弟季时潜的儿子。若不是他明月入怀,在此强压之下恐怕早已郁郁而终,却不料最后还是季家的一颗棋子,季明甫不露声色,点点头默默接过了送来的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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