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几日,他磨得手上起了血泡又打破,疼得眼泪直淌,却还不敢把泪落在砚台里,生怕毁了他千辛万苦磨的墨。
如此持续了几日,冯镗才总算认可了他的成果,算是饶过了他。
那样的事情,有一次就能记着一辈子。见冯镗脸色不善,又提起了那件事情,他当然不敢再走神儿。
好在,冯镗只是看着他重新研墨,没再说什么。
墨磨的差不多,冯镗提笔蘸墨,在纸上落笔成行,竟是在写信。
冉清流好奇地看过去,冯镗向来不避着他,便就被他看到了那信上的内容,竟是写给道衍的,说了浙江事情的大概经过。写完一封信,随手放在一旁。冯镗又铺了张纸,再一次写下的,就是荐书了。
毛骧让冯镗自己推荐两个人当总旗,这两个人选,根本不需要多考虑什么。
一个当然是梁运兴,这个人比较知情识趣,再加上他是叶森的小舅子。无论是卖个面子给叶森,还是从代管小旗的位置上正常升转,都应该轮到他升官。
而另一个,则是现在已经完全投靠了冯镗的杜冬林。这个人,对权势看得很重。上一次,冯镗是借着毛骧的名义,才让他接受了梁运兴成了他顶头上司的事情。可这一次,明显有两个并列的位置,他当然不能再压制杜冬林。
尤其是,冯镗心中很清楚,杜冬林这种人,只要你能满足他对权力的追求,他就会一直忠心耿耿。现在不用这个人,那还等到什么时候呢?
等到两份写完,冯镗才对冉清流说:“这封信,去帮我交给吴越,他知道要送到哪里去。这个荐书,去交给叶百户,让他帮我转交给毛大人。”
冉清流接到手中,点头答应,“是。”
冯镗活动活动手腕,抬头看他,“你要问什么,问吧。”
冉清流犹豫了一下,终究觉得跟冯镗没什么好隐瞒的,这便说:“其实,也不是想问什么。只是,在苏州这几天,宋姑娘开导了我一下。最开始,我一直想不通,您做事为什么不留下我帮您,反倒要把我送走。她跟我说,是我总是替旁人跟您求情,大概是会坏了您的事情。”
冯镗挑了挑眉毛,饶有兴致的看他,“怎么?我说了那么多次,你都不放在心中。人家姑娘才说一次,你就听了?”
冉清流低头,对冯镗说:“小师叔,您知道,清流不是那个意思。有些时候,我只是觉得,有些人,不是不能宽谅的。所以,您罚得重了,或是不想管了,我就想劝劝您,给他们说说情。宋姑娘问我,是不是不信您。我没有不信您,真的没有!可宋姑娘说,若是我真的信您的为人,知道您既不会见死不救,也不会落井下石,就不该质疑您的决定。这样,很容易会干扰您的判断,打乱您的布置。您是不想我干扰您,也不想当面驳我的请求,所以才定要把我送走,不让我在您身边。”
冯镗听罢,笑了笑,“行,认识的还算深刻,怪不得你不给薛敏求情,我还当你怎么转了性儿呢!那就说说吧,今后打算如何?”
冉清流说:“我……我会尽量改好的。求您,下次遇到事情,不要再把我送走,可以吗?我不会成为您的累赘,也不会给您添麻烦的。”
他说得很是恳切,冯镗点点头,对他说:“宋姑娘说得基本都对,但有一个事儿,她没说对。我把你送走,关键不是怕这些,是真的怕会伤到你!虽然这次无惊无险,但你要知道,我们是在虎口拔牙,动的是整个浙江官场。哪一环没有顾虑周全,都随时会有杀身之祸,我不希望你跟我陷进去。清流,无论如何,你和老头儿,对我而言,总归是与旁人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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