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前一步,对于地藏佛像没有半分敬畏,微笑道:“我……想死。”
“想彻底死去,再也不能复活。你……能做到吗?”
死寂。
秦夜心里非常复杂,世人皆想长生,谁能知道,真正长生的人,期待死去。
“为什么?”努力让自己声音恢复平常,他尽量淡淡地问道。
“活够了。也活累了。”李贞淑转过身,看向窗外无垠夜空:“这一世,我有喜欢过一个人。”
“他是一个很英俊的男子,刑警,韩国人。”
“不过,在某一次行动中,被迫截肢了。当时,我已经见过他的父母。也就在上一周,他向我求婚了。”她语气很平静,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然后,他截肢的第二天,第一件事就是给我打了电话。”
“他告诉我,他截肢了。一条腿而已。然后……”
她的声音难得的有了些微波动:“他问我:我还有这个荣幸娶你吗?”
“这是我这辈子听过最动人的求婚台词。”她的笑容同样复杂,带着一丝回味,一丝无奈。
秦夜静静地听着。
听一个和自己一样的不死之人,讲述自己这辈子最珍贵的——可能李氏家族都不会有任何人知道的记忆碎片。
这些东西,就像海边的贝壳,在记忆广袤的沙滩上毫不起眼,真正拿起来,才发觉璀璨非常。
“我拒绝了。”足足过了三分钟,李贞淑才淡淡开口:“非常肯定地拒绝了。我记得当时我说:我不会和不能照顾我的男人过一辈子。”
“他很懂事。”
“他没有去网络造谣,更没有让父母谴责我,也没有闹到公司。只是静静的消失在了我的生活。”
“后来,他结婚了,我让人带了照片给我。娶了一个不算漂亮的姑娘,很幸福。”
“我每个月都给他打了很高额的治疗腿伤费用,那个账号绑定了我的手机,我每个月都在等待着听账户变动的消息。但……只听到里面的钱越来越多。”
“前些年,他死了。”
“只有五十多岁,腿伤带动了一些顽疾,无法避免。我将那个他到死没动过的账户,用别的方式送给了他的父母,包括密码。”
故事戛然而止。
同样没有预兆。
李贞淑的声音微微有些哽咽,不过很快平静。最终化为一声轻叹,点燃了一根女士香烟。
没有尼古丁的味道,只有淡淡的橘子花香。
秦夜仍然没说话,他明白李淑珍,或者夏锦瑟的顾虑。如果嫁给普通人,她可以过几年离婚。但是嫁给一位已经残疾的刑警,同样是背负了照顾对方一生的责任。
她,担不起这份责任。
也不能容许邻居说,某某家有个妖怪。更不想男方家庭被卷入不平凡的事件中。
只能担负着负心女子的唾骂,销声匿迹。
“像我这种人,就不配去爱。”她声音依旧平静,但是秦夜却看到,她夹着香烟的手指头,有些微微颤抖。
“我这辈子发过誓,再也不爱任何人。也是从那时候起,我把目光转移到了三星上。不得不说……“她再次展颜一笑:“与人斗,其乐无穷。”
秦夜终于开口了:“你放下了。”
“不是放下,只是淡忘了。”夜风吹来,吹乱了李贞淑本就有些凌乱的头发,青丝飘扬。她轻轻抬起手理了理:“时间是剂良药,没有什么抹不平的。几十年前的事情……随着他的死,我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伤口成了疤,不去碰,就不会痛。
反正已经满身疤痕,不在乎多一个。
“对了,他的名字在我脖子上。他以前说我的脖子很SEXY。我留了一个地方给他。”李贞淑摁灭了烟:“如果你知道怎么让我彻底死去,记得随时通知我。我有无穷的时间等你。”
她披上西装,瞬间变成了那个冷漠的霸道总裁,刚要踏出门,忽然转头道:“对了,怎么称呼?”
活的太久,对于神佛早已没了敬畏。
自己……不也算鬼神中的一员么?
秦夜没有回答。
就在李贞淑摇了摇头要出门的时候,他忽然开口了:“阎罗王。”
“竟然是阎罗王?”李贞淑显然吃了一惊,不过马上微笑着躬身:“是小女子放肆了……”
秦夜:“你有想要照顾的人,可以告诉我。”
这句话,让李贞淑猛然抬起头,死死盯着佛像。
最后,化作潇洒一笑。
“没必要。”
“过去就过去了。他们都是好人,应该都有好的轮回。”
说完,她再不留恋,抬腿走去。
但是,秦夜下一句话,让她再次留了下来。
“生死簿上没有你的名字。但本官知道,吃过太岁之人,不老不死。而且……并非你一个人。”
就是这句话,让李贞淑死死钉在原地。
“华国还有一个人。”秦夜干咳一声:“他……在找你,和你很相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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