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医院挂号看病的流程就是那个流程,按下不表。不过万幸是结果还好。何欢就擦了点药,而何喜摔得并不严重,上一阵夹板就好了。但是姥爷还是担心,他让何喜住一夜医院看看。他说,毕竟被车碰到以后,可能会有些反应慢慢的才会出来。
陈娴昀很刻意地问了问李想这样的伤咱们公司能不能报销。
“当然能,”李想说,“不过现在太晚了,别谈这个,让何欢何喜休息一会儿吧。”
这倒也没错。
所以,陈娴昀就跟着李想离开了。
虽然说是离开,但是李想也并没有立刻就带着陈娴昀回家。
李想,买了一包烟和两瓶老汽水儿,烟和其中一瓶老汽水给自己,一瓶老汽水儿给了陈娴昀,然后两个人坐在医院门口的花坛边上吹风。
路灯还没有开始点亮,而天幕已经昏暗起来。大地之上苍穹化作了青色,所以,顺应着,整个世界也暗了下来。只有李想燃着的烟在亮着点点红光星火。只不过,因为李想吞吐烟雾,所以那红光也有朦胧。
陈娴昀问他:“怎么说呢,是姥爷的记忆,让你很难受吗?”
“那倒不会,就是有点觉得无能为力罢了——我见过更难以接受的,无数次。”李想说着有抽了两口,然后止了烟,用手扇一扇。
陈娴昀小心翼翼地问:“我可以知道吗?”
李想在昏暗中看着陈娴昀,然后冲着她吐出了烟雾。
陈娴昀家里没人抽烟,自是害怕的,所以她就闭上了眼睛屏住了呼吸……但是意外的是,并没有什么烟雾喷在她的脸上,所以,她就缓缓睁眼。
而睁眼后,陈娴昀看到的世界,是夕阳灿烂的,人来人往——只不过这街道干净是干净,但是没有什么高楼;这来往的人,穿着的是军绿色和深蓝色,看起来都是下班的工人。
还有,他们似乎是开了加速度,有八倍、十倍那么快,还看不到陈娴昀。
陈娴昀手足无措,只好环视四周。
哦,她看到了照相馆。
照相馆夹在新华书店还有食品厂供销处的中间,墙体涂了乳白色,窗框漆了天蓝色,而屋顶是颜色统一的橙粉色的瓦,漂亮,干净,利索,而且生动活泼,与那个颜色拘谨的时代有些格格不入。
陈娴昀停在那里。
等到时间到了天有些擦黑,街上基本没人了,而时间也不再快进了。
照相馆里出来了两个人。
一个是年轻的(或者说人已经快到中年)姥爷,另一个是更年轻的一个小伙子。姥爷扛着一架相机在前,小伙子一脸着急地跟在后面。
“师父!师父,你别去啊……江边哪有什么可看的啊,你去就去了,拍什么拍,你忘了之前给妇联拍照还被批评资本主义情怀吗?”
姥爷叹气回头:“下班了,你回去吧!我自己去就行了,我就拍拍月亮,月亮有什么不可拍的?”
“哎呀师父……”
“你回去吧!快回去,别烦我。”姥爷说着,扛着相机自己走了。
而那个小伙子,看着姥爷走了,也便摇摇头,带上了照相馆的门,直接走了。
——陈娴昀自然是跟上了姥爷。
她跟着姥爷走啊走,走出了居住区、矿务局的生产区,还跨过了一片林地,到了公路边的小路上。
最终,停在了江边的荒地上。
姥爷把相机架在了江边荒地上,镜头对着远处的江桥。陈娴昀猜测了一下,觉得,姥爷好像是要拍月亮悬在江桥之上。
只不过月亮还没来,倒是来了美人。
是姥姥。
姥姥的真人比照片更好看。
她穿着白色花纹的连衣裙——哦,那个时代叫布拉吉——也因为太白了,所以即使没有月亮,她的周身也笼着月色的光。不过兴许是姥爷太专心了,她的出现根本没有被发现,直到她走到了姥爷面前,姥爷才吓得抖了一下,抬头看她。
她笑了笑:“这就是照相机吗?你是在拍照吗?”
姥爷点点头:“是啊。”
她背着手说:“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照相机呢。”
“那我给你拍一张吧。”姥爷建议道。
还不是姥姥的她有些吃惊,她眨眨眼,然后说:“我没有钱。”
“应该没人有钱吧。”姥爷说。
她被逗乐了:“倒也是,现在有钱也没地方花啊。”
姥爷说着转了转镜头,赶紧调试相机,把眼前的少女直接拍了下来。
“这就拍了吗?”她问。
姥爷说:“是呀,等到洗出来,我给你……我要怎么找到你呀。”
她想了想,回头看着天空。
陈娴昀也跟着她看了过去,呀,月亮已经出来了,这月亮还没有满,就像是猫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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