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萦想着这回完了,一时冲动的话被人听见并当真了。她捂着嘴看向大郎君。
大郎君满脸怒气却又发不得,瞪了孟萦和黄乐然一眼。
那欧阳静茹打蛇随棍上,待到茶室,立马取下自己腰上佩戴的满翠碧莲玉佩,按动扣纽,只见那玉佩立马一分为二,成了镂空的半枝莲,她将一块交给了大郎君,一块递给了欧阳冉。
欧阳冉立马接下了玉佩戴在腰间,大郎君却并未接欧阳静茹递上来的玉佩。
欧阳静茹见孟家郎君面色不虞,便笑着说道:“孟家女郎天资聪颖,蕙质兰心,我很喜欢。再说你们父女于我有救命之恩,我将我的嫡长子嫁到你家一可报恩,二也可结两姓之好。孟家女郎将来要科考入仕,我们有自知之明,不敢肖想正夫之位,我只替我儿求得侧夫之位即可。”
大郎君见欧阳静茹如此说,只得推拒道:“欧阳家富甲天下,令郎又精明能干,我们实在是高攀不起。俗话说齐大非偶,如此门不当户不对,不是良配。”
欧阳静茹:“哪里不相配了?我看他们二人是天赐良缘,你看他们站一起多般配。再说令爱已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求娶我儿,我儿已应,我也同意。令爱是读书人,将来还要科考入仕,总不能出尔反尔吧?”
她成功地将了大郎君一军,孟萦算是骑虎难下了。
大郎君一听她以孟萦的声誉说事,不应下这门亲事恐怕是不行,但仍不死心地说道:“这婚姻自古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家女郎只是随口一说,如要娶亲总要征得我这做父亲的同意。外面风传你家大郎于妻有碍,若确实如此,我宁可做个恶人,也断不会同意这门亲事。”
欧阳静茹到底是掌控欧阳家族多年,只听她不疾不徐道:“孟家郎君也知是风传,那是我家对手看我儿能干,造谣生事中伤我儿。我儿欧阳冉福泽深厚,哪里是克妻之人?我以我欧阳家的声誉起誓,我儿绝对不克妻,反而是旺家之人。
左家四郎君精通阴阳八卦,给我儿算过命,说他将来夫妇顺遂,家业兴旺,子嗣绵长。不如今日就请四郎君起一卦算算我儿与孟家女郎的姻缘。如果但凡有一点不好的地方,我绝不牵连令爱。”
欧阳静茹一席话说得巧妙。大郎君心知四郎君是她六弟,但也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随意质疑二人的人品。毕竟这么多人在场,有些话如果说出来,就收不回去了。
只见左家四郎君从袖兜里拿出龟甲,往地上一撒,然后他准确地根据声音摸到了龟甲。虽然他的眼睛已经能看到模糊的影像,但他还是习惯了听音辨识方位。
他沉吟片刻说道:“天火同人卦算姻缘是天赐良缘,家运昌隆的好卦象。欧阳冉虽叫我六舅舅,但孟家郎君父女于我有再造之恩,我绝不敢欺瞒你们。我以我生命起誓,我卦上所得之言句句属实。如有不实……”
他还想再发毒誓,被大郎君拦住了。他知道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是枉然。他想起前不久收到的信和玉佩,觉得有些难办,好在欧阳家求的并非正夫之位。
欧阳静茹见孟家郎君的神色虽还有些不喜,但她知道他内心已经松动。毕竟读书科考之人背负着出尔反尔、不守承诺的名声不好,再加上这么多人都听到了孟家女郎的求娶的声音,由不得她不认。她直接将另外半块玉佩放到了大郎君手里,大郎君拿着玉佩如同拿着烫手的山芋,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大郎君见欧阳冉比孟萦大了不少,肯定想及早成亲,他想到慧定大师的话,便提前说道:“慧定大师为我家女郎算过命,说不宜早婚,满十七岁方可定亲成婚,令郎已然不小,若是等不得,这亲事就作罢了。”
欧阳静茹一听忙回应道:“我们等得,等得。我也想多留我儿几年,好帮我打理家业。”她心说,纵使不定亲,这门亲事也没跑。有这么多人作证,他还能不认这门亲?
大郎君见所有后路都斩断了,只得点点头,不再言语。
就在这时,那陌生的中年女子笑眯眯地说道:“既然两家结了亲家,这是好事,值得庆祝一番。左娘子这大好事儿发生在你的庄子上,你还不请客作席让我等也沾沾喜气?”
左庄主听她这么一说,忙邀请众人到主院一聚。她的正夫忙着安排人张罗酒席,左庄主领着众人往正院而去。
孟萦垂着脑袋跟在大郎君身后一言不发,她在想怎么喝个茶就多了个夫郎。这事发生的有些怪异,怎么就那么凑巧,她刚说完气话就被一众人听到了。然后被人步步紧逼,弄得自己骑虎难下,连爹爹都无力回天。她知道这件事充满算计,有一肚子的话要问,可现在人这么多,什么都说不了。
晚上,左庄主安排了丰盛的筵席,欧阳静茹非常高兴地喝了不少酒。她心里想着总算把自家大郎嫁出去了,要不然再过几年他们欧阳家就要成上京和洛阳的笑料。
欧阳静茹知道自家大郎精明强干,可他背负了克妻的名声。纵使克妻是假,在这个女子金贵无比的年代,大家都是宁可信其有,也不信其无。他想要找个门地相当,品貌相配的妻主难上加难。幸得他遇上了品貌俱佳的孟家女郎,目前虽孟家地位不如自家,来日孟家女郎金榜题名,日后身居要职,到时说不定自家还得仰仗孟家。
今日大郎让她在黄乐然上山之后,引众人上山。没想到竟然真的就促成了一段姻缘。大郎当真是算无遗策,只可惜孟家女郎不可能入赘欧阳家,否则真是事事圆满。
那陌生中年女子是宋佳月的母亲,她举杯敬大郎君,恭喜他喜得佳婿;又恭喜孟萦喜得好夫郎。孟萦总算知道宋佳月粗中有细的性格是怎么来的了——和她母亲如出一辙。
黄乐然自知冲动做错了事,让孟家女郎被欧阳家算计,步步紧逼,只得点头应下亲事。所以晚宴时他喝起了闷酒,黄简然看了心烦,也懒得管他,最后他成功地将自己灌醉了,被小厮们背了回去。
晚宴后,孟萦跟着大郎君回到了院子。大郎君一脸不高兴,狠狠地责骂了孟萦几句,长这么大孟萦还第一次被大郎君责骂。
孟萦很好奇大郎君怎么会在将近哺食时上山去茶庐,大郎君说是因为宋家娘子提议大家去山上的茶庐看落日,然后就在山上喝茶宴饮。他推辞不过,这才随众人上山。要知道山上茶庐有这场大戏等着他,无论如何他也不会随他们上山的。
大郎君说她不谨慎,且不说欧阳冉为人如何,但被人算计就非常不妙,以后还会遇到更复杂的人和事,务必更要小心仔细,要吃一堑长一智。
孟萦低着头默默地记在心里,直到大郎君气消了,她才悻悻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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