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你再坚持一会,等到了地方。我给你清理、缝合伤口,然后叫小神医来给你调理,你会没事的。”
“奴知道自己的情况,只要女郎你没事,就算是死了,奴心里也没什么放不下的。”
孟萦一听就哭了起来,她哭着说道:“我不会让你死的,你还年轻,一定会活得长长久久。等你好了,我给你找个好妻主,再给你准备好厚厚的嫁妆,风风光光地嫁出去。”
白芨惨白着脸说道:“奴不想嫁人,奴从小就喜欢男子,没想过要和女子成亲。如果奴这次死不了,女郎能不能让奴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这次跟女郎出来,奴觉得很开心。”
孟萦哭着点头,说道:“只要你好了,我就让爹爹给你放了奴籍,到时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如果你碰到喜欢小郎君,而他也恰好喜欢你,你就和他结成伴侣,相互陪伴潇洒过一生,怎样?”
“女郎你真好,竟然没有嫌弃奴。之前奴不敢让人知道自己喜欢男子,怕被人嫌弃,现在奴要死了,说出来也无所谓了。”
“你不会死的,你要坚持住,你还没有找到你心仪的男子,怎么就能死了?”
孟萦看着他的生机一点点溜走,痛恨自己大意,也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她无声地流泪,泪珠大滴大滴落在白芨的身上,在衣服上渲染成一朵又一朵的墨色梅花。
“女郎请给奴唱首甜蜜的歌吧,在女郎的歌声里睡去,做梦都是香的。”白芨轻声地祈求道。
孟萦哪里还唱的出来,可她真的想要他好好地活着,让他活到白发苍苍。
他在孟萦身边8年多,虽然几乎都是白芷近身伺候,但白芨给孟萦还是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在武陵时,一般是白芷对内,白芨对外。白芨身形瘦削,极善隐匿,所以孟萦喜欢让他去打探消息,而他本身又是粗中有细的人,帮了孟萦不少忙。
看着他祈求的目光,孟萦边哭,边轻声地吟唱道:
“当你老了,头发白了,睡意昏沉。
当你老了,走不动了。
炉火旁打盹,回忆青春。
多少人曾爱你青春欢畅的时辰
爱慕你的美丽,假意或真心!
只有一个人还爱你虔诚的灵魂,
爱你苍老的脸上的皱纹。
当你老了,眼眉低垂,灯火昏黄不定。
风吹过来,你的消息,这就是我心里的歌。
多少人曾爱你青春欢畅的时辰
爱慕你的美丽,假意或真心。
只有一个人还爱你虔诚的灵魂,
爱你苍老的脸上的皱纹。
当你老了,眼眉低垂,灯火昏黄不定。
风吹过来你的消息,这就是我心里的歌。
当我老了,我真希望,这首歌是唱给你的。”
孟萦一边唱一边哭,白芨最终还是在她不成调的歌曲中沉沉地睡去,永远不再醒来。
这是孟萦在大曌第一次直面生死,这一天她经历了车祸、差点被侮辱和杀死,到最后绝地反杀了对手。可是今天的确是她第一次直面身边的人死亡,而且是以这样一种凄惨的方式。
虽然白芨是她的侍奴,但孟萦从来就没把他们当做奴婢,相处更多地像是朋友和下属。他们更像她的兄长,关心呵护她。
白芨的身体逐渐变冷,孟萦抱着他无声地垂泪。
沈微看着她无语泪流,比嚎啕大哭更让人揪心。他静静地看着她的侧颜,看她一抽一抽地吸着鼻子,鼻头红红的,微张着嘴,喘不过气来。
本来他还在心里嘲笑她,不过死了一个侍奴,值得那样悲伤吗?但看着她这般伤心,他的心蓦地一阵心疼,他从怀里掏出条帕子递给孟萦。
孟萦接过帕子,擦了擦眼泪,又擤了擤鼻涕,那帕子还带着他的干爽的体温。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终于到了一个田庄。因着尚未开春,田庄里也是一片荒凉。不过这庄子倒是建得疏朗大气,屋里的摆设看着也简单大方。
庄子里的管事虽断了左臂,但坐卧行走有行伍之风。孟萦直觉整个庄子不简单,多是行伍退下来的人。那管事叫沈微四郎,并让人安顿孟萦洗漱。
孟萦的披风已被撕烂,又沾了那么多血,有自己的,有敌人的,但更多的是白芨的。她将披风盖到白芨身上,自己的丝袄襦裙也被撕得不成样子,不过倒没有露出肌肤。
很快便有人送来了套棉布袄裙,大概是庄稼女儿家的衣物。
孟萦简单地洗漱之后,检查了一下身上的伤口,都是皮外伤,影响不大,也没怎么管,换上粗布衣裙走了出去。
那青年郎君在孟萦洗漱期间招来了之前派出去的暗卫,大概地了解了今天的具体事宜。原来是靖安候府出的手啊,没想到他们行事如此嚣张,青天白日之下杀人灭口,却没想到被反杀。哼,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长安的水要混了,越混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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