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卷流云,燕紫莺黄穿树,桃红柳绿争媚。
萧鸢沿着青石板道不紧不慢地走,当朝虽民风开放,但常行于街市间的女子,多是带孩老妪及卖笑娘,像她这般年轻俊俏的,一路总惹来男子回首侧目。
她其实早已习惯被打量,只揩紧帕子顶日阳儿赶路,走的口渴,临街旁买了碗甜酒酿,立住边喝边远眺状元桥,桥上人烟奔忙,顿时蹙起眉尖。
今是五月五龙舟大盛,柳镇长每年里最注重这个,带领富春镇大户不晓砸了多少银子,风传百里,招引得远近乡镇民众,都在这一日纷纷赶来游玩行乐。
她放下喝空的碗儿,走至桥岸边,见得六七艘崭新龙舟红彩缠绕在河面游行。
听锣鼓喧天,呼喝振臂,船工掌舵划桨逐涛冲浪,好胜争强势比高,大河宽面起伏,宛有金龙腾跃于碧波。
还有数支画船泛棹于旁,船中富贾王孙邀朋结伴,立且坐,谈笑风声,伺童打扇递茶,乐伎丝竹歌舞,确是一派热闹风光的景致。
萧鸢从发间拔根海棠花簪子攒在手里,穿梭人群间,走至桥央,果有浮浪之徒觊觎她多时,一面笑嘻嘻问可是萧娘子,一面伸出扇柄挟抬她下巴轻薄,萧鸢弯起唇角冷笑,忽扬起簪子朝那人手面戳去,那人避闪不及唉哟惊呼,再看已是肉皮破绽,鲜血蜂涌下淌,疼痛钻心愤而开骂:“你个不知廉耻的孀妇........”
一巴掌直朝她颊腮呼来,却被人用力握住胳臂:“富春镇岂容汝等在此撒野?”
萧鸢欲掏袖笼里的短刀便顿住,挑眉睁目望去,是二弟萧滽所在书院的韦先生仗义相助。
轻颌首,头也不回疾步下桥,再拐进朱雀巷,一条幽幽静静的巷道蔽了天日,积了水坑一洼一洼,她小心翼翼踮起脚尖走着,一缕过墙风把裙摆吹得窸窣窣作响。
出巷道即是沈府老宅,门前蹲卧着两只大石狮子,虽经年累月风吹雨打,看去依旧肃严凶猛。
萧鸢走近朱红大门,虚掩,里头静默默的,隐约有仆子洒扫刷刷声儿绕过影壁传来,她轻叩蝴蝶兽面门钹,见门房探出头来,便笑着说:“叔,我来寻冯管事哩!”
门房早已习惯,朝内指指,让她自个进去寻。
萧鸢道谢,转过影壁朝里走,二楼雕花红牖一扇扇推开,着青衫的婆子手持毛扫在拂抹窗棂,抖擞的尘灰被天井溜射进来的光线,映射的如虫如萤漫散飞舞。
乌瓦檐昨夜宿雨嘀嗒嘀嗒落,打的院里一丛绿芭蕉叶儿直颤晃。她顿步,楼上楼下四顾,忽听得:“......恰离了洞庭湖,再上邯郸道,驾天风万里扶遥,想当初寻真误入蓬莱岛......”冯管事跷腿坐黄花梨椅上摇,余光恰睃到廊前一抹海棠红窈窕寻来,不由觑眼继续唱:“我今日又被闲人恼!”
萧鸢踩过门槛立住,离他五六步远,搭手作个礼儿,开门见山:“无事不登三宝殿,劳烦冯管事,我来领沈大人给的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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