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力大部分时候是为了征服、欺压、争抢,或者单纯的发泄。
孤立也是一种暴力,却无意于以上任何一项。
孤立的最初,也许只是单纯的疏远,大家不约而同,心照不宣:离她远一点。
渐渐地,这种心理演变为抱怨和焦躁:她为什么不能离我们远一点。
终于,心里的声音开始祈祷:她要是永远消失就好了。
恶意就这样,一点点酝酿。
无需恶语相向,不必拳脚相加。
背后闲言碎语,当面不言不语,视而不见、避如蛇蝎——暴力就此暗自发酵。
这样的暴力不温不火,不动声色。
不为征服、欺压、争抢,或者发泄——它实质上是一场盛大的驱逐。
孤立者们一呼百应同仇敌忾,定立规矩划下界限。
被孤立者形单影只孤军作战,动辄得咎无处立足。
除非后者离开前者的视线,彻底撤出他们的领土并宣誓永不再踏足,否则,这场战争将永无休止。
十岁的洛一鸣正深陷于这样的战争中。
没有同学和洛一鸣讲话。但她一背过身,大家好像按下了某个开关,总有聊不完的悄悄话。
每次换位置都要连桌带椅一起搬走,而洛一鸣坐过的那块区域,会被仔仔细细地打扫干净。
她值日过后的第二天,板擦、扫把、抹布都会被扔掉替换成崭新的。
走廊上迎面走来的人克制着目光,余光却警惕,尽量侧着身子,缩着肩膀,抱着胳膊,走得别别扭扭畏畏缩缩——为了避免自己的衣袖沾上洛一鸣的衣角。
有一回洛一鸣小跑着去厕所,一路上众人惊慌避让你推我搡的场景很是壮观。上个厕所而已,叫她生生上出了一往无前所向披靡的气势——试问还有谁。
***
这场战争根本不存在拒不应战这个选项,且无论怎么打洛一鸣都会是输家。
于是她识相地选择了掌握主动权:在被孤立的同时非常有眼色地实践着自我孤立。
她会自觉地保持沉默。
自觉地把用过的粉笔丢进垃圾桶。
每逢值日和体育课就请假。
走路尽量靠边,背着手慢悠悠走得像个小老头。
人群里走出凌波微步,时刻留意着周边人流,坚决不让自己的一片衣角沾上他人的一根汗毛。
好像不是大家在孤立她,而是她在拼命地孤立着大家。
就这样倔强地遗世独立着,洛一鸣觉得也没什么不好。
然而她还是过于天真了。
***
又是遗世独立的平凡一天。
洛一鸣正上楼,同桌和人打闹着迎面走下来,脚下一个不稳踩空了,眼看着要朝自己这边栽过来。
洛一鸣几乎是习惯性地下意识往旁边一躲:脚下步子敏捷,身子反应迅速——干净漂亮的一个闪避。
而对面同桌瞧见是她,也条件反射地避开:手忙脚乱,面带惊恐——姿态不算优雅。
总之,被惯性和本能支配的两人同时都忘记了一个很重要的事:这是在楼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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