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州府内,荆州路转运使司吴太清再一次从睡梦中惊醒,近三年来几乎每个晚上他都会做噩梦,因为他的儿子吴乐,三年前因一场意外陷入了昏迷。
吴乐是被一条狐狸咬伤后昏迷不醒的,按照大夫的说法,就算是被毒蛇咬了,也好歹得醒来挣扎一下,回光返照后再咽气,可吴乐却一直保持着这个半生不死的状态,既有匀实的呼吸,但又没有醒来的迹象,让荆州府内大大小小所有的老爷小姐仆人丫鬟都被一片阴霾覆盖了。
三年前,正是因为儿子吴乐破获了澧州城内的一起特大桃色贪污案,才让早已步入知天命年纪的吴太清,有机会升迁当上这荆州路转运使司,但亲生儿子却在断案的过程中不幸遭此一劫,这样的升迁对于吴太清来说是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吴乐昏迷的这三年里,几乎每个晚上吴太清都会在梦里梦到那只狐狸扑向吴乐,而自己却总是不能先那只狐狸一步推开吴乐,以至于吴太清这位慈眉善目的老好人,现在见着狐狸就杀,杀完还要扒皮抽筋,这样才能消减他内心对狐狸的憎恨。
这天晚上,吴太清又被噩梦扰醒,梦里吴乐不断向他呼救,吴太清依然束手无策,等到他再起身时,背上早已汗涔涔被浸湿透了。
天边还是一片漆黑,太阳还照着地球的另一边,吴太清起身走向儿子吴乐的房间,准备去看一看那个昏迷不醒的儿子。
其实吴太清每天前往吴乐房间的次数足有几十次,每一次走入吴乐的房间前,吴太清都在心里期盼着,等他一进去,就会发现儿子正醒着坐在床边微笑的看着他,但每一次,吴太清都没有得偿所愿,吴乐还是依旧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吴太清轻手轻脚的走进儿子的房间,房间里除了躺着昏迷不醒的吴乐,还有另外两个人,一个是自吴乐被袭那天起就一直在吴乐身边无微不至照顾他的何乃由,此时他正坐在椅子上打着盹,吴太清单独为这人理出了一间住房,但何乃由似乎从来没有进去过那间屋子,一直守在吴乐身边,说来这也一直是吴太清心中不解的地方,为什么一个素昧平生、初次见面的陌生人就能如此对待他这个昏迷过去的儿子,别看这人平时憨憨乐乐的,不管是谁,只要提出让他去休息会儿,派别人来照顾吴乐,他就会急眼,所以吴太清是既开心又担心,开心的是儿子能有这样一个贴心好友,担心的是怕这人等吴乐醒了就另有所图。
另外一个扑在桌子上浅浅入睡的,是吴太清做澧州知州时,就在府上做丫鬟的烟儿,这小妮子平时不言不语,可自打吴乐昏迷那天起,不知怎么得就破天荒的,主动要求照顾吴乐,眼神坚毅得让人无法拒绝,三年来,这小妮子也是日夜颠倒,一直照顾着吴乐,因为吴乐一直在昏迷,所以无法进食,这小妮子就把食物在嘴里嚼碎了,然后再嘴对嘴的喂给吴乐,颇有一副乌鸦吐哺喂幼鸟的样子。
所以这就是不幸中的万幸,有两个人无微不至的照顾着吴乐,吴太清的心里总算能好受些。
走到吴乐的床前,吴太清看着依旧沉睡不醒的儿子,眉头又多了一分苍老,他坐在床舷上,用手轻轻地抚摸着吴乐的依旧青春饱满的脸颊,虽然昏迷了三年,但肤色仍如常人一般,没有任何变化,这也多亏是何乃由和烟儿照料得好。
一看到儿子昏迷不醒的样子,吴太清眼眶里的眼泪就直打转,他甚至在想,只要儿子能苏醒过来,就算是恢复成之前纨绔子弟的样子,他也愿意,但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吴太清缩了缩手,抽出了一截衣袖,轻轻地擦拭着老泪。
“爹。”随着一声轻轻的呼唤,吴乐缓缓睁开了眼,看着面前正啪嗒啪嗒落泪的老父亲。
吴太清泪眼婆娑,没有看清吴乐已经苏醒过来了,他权以为刚才那声“爹”是自己的幻听,是自己太想儿子叫自己一声了。
见老爹没有反应,吴乐又有气无力的说了一句:“爹,我睡了多久啊?”
真真切切的听到了是吴乐的声音在说话,吴太清揉了揉泪眼,再看向床上躺着的吴乐,吴乐正费力的挤出一丝笑容看着吴太清。
喜出望外的吴太清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站起身来又坐下,站起身来又坐下,最后他拍醒了正在熟睡的何乃由和烟儿:“你们俩快醒醒啊,二少爷醒了,赶紧端上些吃的来。”
熟睡正酣的两人被没来由的惊醒都有点不知所措,等当看到从床上缓缓坐起来的吴乐时,烟儿和何乃由都不约而同的留下了激动的眼泪,何乃由冲过来一把抱住吴乐,不由分说的挤开了吴太清,摸不着头脑的吴大人看到眼前这个人比自己还激动,不由得拍了拍他的肩膀,微怒说道:“乐儿才刚刚醒来,何公子不要太过激动,乐儿的身体还需要调养,经不起您这般折腾。”
奶油反应过来这不是在现代,眼前这个吴乐也不仅仅是吴乐,他还是荆州路转运使司家的二公子,而自己只是被他搭救回来的小乞丐,这种社会地位的差距,奶油得慢慢习惯了,他松开紧抱住吴乐的手,强烈的克制住自己,退了回去。
吴乐倒是习以为常,因为每一次和奶油久别重逢,他都会抱得自己喘不过气来才会放手,于是吴乐开心的说着:“老爹,没事,这位何公子是我的挚友,我们俩有过命的交情,还请老爹别责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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