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眼,盈持向将与自己同舞的伶伎福了福,口中淡淡道:“失礼了。”
又转身移步来到乐师们跟前,深深一礼:“有劳先生们。”
乐师们也纷纷起身还礼。
礼毕落座,乐起。
只开了个头,是的,仅开头的几个动作而已,所有人都吃惊了,这霓裳羽衣的曲与舞突然契合得密不可分,双双像是有了生命与灵魂一般。
灯火明灭的光影柔和地打在盈持身上,她却幻化成一团耀眼的光华。
舞未到一半,观者已生日月因此失色,天地为之低昂之感,其宛转无力时柔如白鸟展翅,慢态低回,旋转跳跃又如银河轰然倾翻,有矫龙破云而出,铿锵劲疾。
旋转、旋转、不停旋转。
金玉铮铮不绝于耳。
虹裳素练如娇花飞旋,二十个回旋、整整二十个!一气呵成!紧跟着广袖如仙翼挥起,素练腾空飞展,乐势舞气繁急激越、天人合一般直冲云端。
最后一声长引,舞姿乍然而收,乐声亦戛然而止。
院中寂静,观者无不魂悸魄动,一时失语。
有一个词随风入夜、不约而同地刻进众人的脑海:卿本佳人!
停下舞步的盈持歇了会气,一步一步直走到素辙跟前,然后几乎僵硬地伸出手来:“说好的。”
素辙打了个激灵回过神来,瞪眼盯着盈持好一会儿:还是那个黑黑瘦瘦的小丫头!
“你怎么会跳这支舞的?”这明明是淮王府才整理编排出来的!
“我只是、记性好。”盈持的小手又往前伸了伸。
意思是方才她在院子里看过一遍之后就记住学会了!素辙听到这样牛逼哄哄的答案不由得冷哼了一声,想不通地后背往椅上一靠,吩咐身后的大宫女:“拿身契来。”
不一会儿,素辙的大宫女便取了两张纸来,盈持一定要看过,姓名、官府印鉴、手印……这才将手伸进左边袖子里,几下用力扯开细心缝纳好的线脚,取了方仍旧潮湿的旧帕子出来,一层层打开,赫然便是枚白玉扳指,那大宫女挑着灯笼凑上前细细辨认过,最后双方交换。
将两张薄薄的纸攥在手里,盈持方才嫣然一笑,然后眼前一黑扑通栽倒在地。
……
黄金园内灯火渐落,池羲光一行与素辙别过出来,司徒兰夜向司徒兰亶道:“兄长还有旁的事体么?与兄弟一道回府可好?”
司徒兰亶顾左右而言道:“不了,今儿承辙世子盛情,我不好就走,你先回吧,快回去吧。”
司徒兰夜闻言便有些黯然,只得辞别,转身嗽了两声。
回去的马车上,池羲光依旧对先前出门时司徒兰夜教把盈持带上的建议百思不解,只好问他:“你怎知那丫头行的?”
“直觉罢了。”
司徒兰夜的眼前,浮现的却是方才盈持在炉边烧水时的模样,半明半暗的灯火下,虽荆钗布裙,瘦弱黝黑,却恍若——某个公侯贵胄家的千金,他惊讶之余不免细细察之,才发现盈持的坐姿与旁的丫鬟很不一样。
即便是坐在矮脚几上,她目光温和清淡,面容宁静地安坐,双手交握放在膝前,腰肢挺直,颈项柔和地微微前倾,似乎有什么重物沉沉地亸压在她头上。
乍一眼温慎,再细瞧则威仪含蓄不露,那是贵人的坐相!
可是在盈持身上却仿若浸透在骨子里的一般,无半点刻意模仿或经雕琢的生硬,似乎她与生俱来就是如此。
甚至令她身后两株娇艳的木槿花都黯然失色。
司徒兰夜起初已隐隐有种猜想,盈持有可能是某个获罪的大臣之后,眼下更进一步地确定了。
只是来前他并不曾料到素辙会对盈持撒火气,方才听他们话里头的意思,多半是在止观寺西山盈持无意之中冲撞过素辙,方有此难。
更不曾想到,她除了自己全身而退,还另救下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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