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这个常婆子,几天前蹑手蹑脚进来打扫过一次,却有大半时间在东翻西找,绝非厚道之人。
盈持说得不冷不热,话中带话,常婆子渐渐停下手来,老着脸皮回呛道:“哪有赏钱拿?咱们老爷虽说是当官的,不过在清水衙门,只拿俸禄养家——又比不得咱们姑爷家阔绰,金山银山银子海了去,几辈子吃不完用不完——我在二爷院子里守着,事儿虽闲,可月钱也少!”
说着,竟伸出个小指头来,又接着道:“家中几口人等米下锅,一年到头哪回不是吃光用光?没有半分银子剩下!”
又拿眼角锐利地刮了盈持一眼,语带讥讽地道:“今儿早上一见,方知不如姑娘好手段——怪道昨儿表姑娘是哭着出去的。”
“嬷嬷说话好笑,竟说起手段什么来了,我才多大?纵是有,能比嬷嬷的手段更了得?”盈持闻言,心中有了点谱,遂淡淡地一笑,“我有的不过一个忠字罢了!我家十四爷教我服侍林二爷,我只有一心一意伺候林二爷就是。我瞧嬷嬷应该也是个积年的老嬷嬷,居然还不知道这个理?”
这话堵得常婆子吭不出气来,盈持又笑了笑:“嬷嬷原是这林府的人,听命林家太太指派,所以,要讨赏自然找你们太太讨赏,讨不到那便是忠心还不够!”
常婆子闻言梗住,气得白了盈持一眼。
林憬还一年十二个月里头,最多只有过年时的半个月在府中,她空有一颗忠心,却拿什么去向太太表?
可这样的话,到底难述之于口。
“我跟着林二爷,虽时日未久,倒也因侍候左右谨慎尽心,常得他打赏一二,不多,每每二三十文,买零嘴的钱总是有的。”
盈持假意沾沾自喜地说着,朝常婆子瞅了眼,果然常婆子听到赏钱两个字,眼睛都亮了亮。
“嬷嬷回去不如好好琢磨琢磨,再向林家太太回话,”盈持上前,接过常婆子手中那片干抹布,意味深长地道,“林二爷屋里干干净净,常嬷嬷,你说是不是?”
打发了常婆子,盈持透过帘子一角看见外头在飘雪,遂穿戴厚实,拿起林憬还的斗篷,欲往冰窖去给他送衣裳。
来到外头,这才发现林憬还的院子哪里是什么院子!
不过只并排两间面西的旧瓦房,白墙灰旧,显然长年不曾修葺过了,连耳房都不带,狭窄的场地,低矮的围墙,北边有间独立的厢房,想来常婆子住在那里。
盈持问了路,才晓得林憬还的院子是在林宅的东北角上,而冰窖在西南角上,路上要穿过林家正院,那又是另一番气象。
虽然说不上有多气派,但还中规中矩,是正房该有的样子。
其余围绕着正院的三两座小院子,透过围墙上的花窗,也能瞧见都是正经坐北朝南的屋子,差不多都是三明两暗。
北边还有座两层的绣楼。
宅子规模并不大,不过是三五十口的普通人家。
盈持走上围廊,却见林同原正与一个穿灰鼠斗篷的少年站在廊上,两人有说有笑。
“今年怎的只送来两车?”那少年语带不满,“去年我记得是三车,可去年夏暑太热,三车冰都不够使。”
“许是后头还会再送来的。你姐夫总不至于这样小气,连冰都减了。”
却不料那少年语带忿恨:“哼!莫不是林要雅那贱人在姐夫跟前犯了什么错了,姐夫不理会咱们家了?”
林同原便住了声。
盈持的步子渐渐沉重起来,也越来越慢。
却见冰窖那边,铅云之下,风雪之中,林憬还正卷着袖子,与三四个小厮一道,从推车上卸下一块块冰,手臂使力拖着朝冰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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