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好事情就是,不要多问为什么。”盈持见问,看得谢文绍又低下了头,方眸中清光一转,意味深长地道,“老人家年纪大了,冬天畏寒不经冻,咱们做点好事,也算是行善积德。”
“行善积德”四个字从盈持的口中说出来,谢文绍听过心领神会地苦笑一下,只不敢笑过了头。
也不敢再追问,当下天色已不早,遂行礼告退下去。
盈持举足朝前两步,来到亭子边上,遥望谢文绍在风雪之中远去的身影,又是无声长叹。倘若时间宽余,她完全可以借林憬还或是蒋矛之手慢慢将他收服,她有的是法子,不必出此下策,
然而眼下要争的,偏偏就是时间。
往回走时盈持早已冻得鼻尖通红,手脚麻木,满心想着尽快回屋,去就热乎乎的火盆暖暖身子。
前方才看见小红楼的柱子,冷不防打斜刺里走出来一个人,先娇滴滴向林憬还行过礼,又甜丝丝地对盈持道:“怎么都找不着你,看门的老人家叫你去厨房取炭呢,还不快点?”
说着,吊梢的小眼睛冲着盈持眨了眨。
却是那冷四的丫鬟瓶儿。
盈持被她骤然的甜腻齁得打了个寒噤,又见那瓶儿转身就走,只得朝林憬还做了个无奈的鬼脸,垂着脸跟着走了。
那瓶儿向前行了一段,寻了处僻静的廊下驻了步,一伸手,手掌中躺着一串钱,沉甸甸地。
她似笑非笑地放在掌中掂着,口中问道:“昨儿个林二爷出门了没有?”
盈持便知她要盘问是非了。
当下装作一时想不起似地,一番皮笑肉不笑地周旋过后,瞅着瓶儿半信半疑地离去的背影,盈持掂了掂手中的两串铜钱。
正待回小红楼去,谁知返身竟察觉有个人不声不响站在她背后,唬得盈持寒毛竖了起来。
“做什么?”
“你是服侍林二爷的?”那人问道。
是个十四五岁的丫鬟,骨架比较粗,穿着深色的靛蓝袄裙,脸很陌生,肤色又暗哑,整个人看起来灰不溜秋的。
见盈持点了点头,那丫鬟道:“林二爷被我们大爷请过去吃酒,让我给你捎信儿。”
“这位姐姐如何找到这里?”
“你不是去厨房取炭吗?”那丫鬟望了望盈持手里,“算了,我们屋里的炭足够了,你也不必往那边去,回头我给你一篓子。”
盈持“哦”了声,见那丫鬟样貌实诚,遂笑笑道:“这雪下得真大。”
“可不是?回去的路都给盖住了,哪里想得到!好说歹说地,那看门的老头儿又收了咱们五百两银子,这才勉强让留宿了,真正是多少银子他都不拒绝的。”
盈持跟着这个自称宇娥的丫鬟穿花过桥,深一脚浅一脚来到一处院落,那宇娥偏又不进去,绕至后头一片林子,开满了白梅。
又转过两道弯,只见临水一方亭子之中,有个少女穿着大毛湖丝的衣裳,正背对着她们。
盈持足下便顿了顿,宇娥俯下身悄声道:“梁姑娘有话想问你,你能回就回,不方便的只推说不知道吧。”
说毕,引着向那梁姑娘走去。
来到亭子里头,那宇娥突然猛地向前一扑,那梁姑娘原本好好地站在围栏前,登时被推下湖去,连挣扎都不曾有一下。
盈持一看不妙,返身就跑,无奈人小力弱,才跑了几步就被宇娥抓住手臂。
“救命!来人!”盈持才喊出两声,便被重重地拖到地上,再身子一个腾空,就被抛落湖中。
“磕拉”。
是薄冰被撞裂的声音。
盈持只觉四面八方的冰水朝自己涌来,瞬间浸透全身,刺骨的寒冷激得她倒抽气,但是冰冷的水很快又涌进她的口中,呛得她呼吸不能,从头到胸口锐痛袭来,有如千万根针同时扎向了她,任白刃切割千百下。
厚实的绵袄吸了水,拉着盈持往湖底坠,盈持胡乱挣扎了几下,手脚便再使不出力来。
意识渐渐涣散,她眼睁睁地看着眼前一片蓝而幽深,然而冰冷的湖水很快刺痛了她的双眼,但是它们却不肯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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