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整不明白这里的待遇为何如此优越,但是受到实惠的连娟也不得不认同小茶,主家对下人的宽和与慈悲,至少这一点上是没错的。
扪心自问,眼下若是让她把这身三梭布的中衣脱下来,这绝对是跟剥了她的皮一样心痛不舍。
连娟不由得想起上晌晒衣裳时,小山无意之中透露的话来,原本她是不信的,现在细细想来,竟真有几分可靠。
“我听说,大姑娘给二姑娘请的那位教引姑姑,是宫里放出来的,曾在尚仪局任司赞姑姑。”
这消息突兀,屋中原来紧张不快的气氛彻底一扫而空。
司北和杏容两个听呆了。
小茶也有些不敢相信,喃喃地问:“是小山姐姐牵的线?”
连娟笑起来:“你也太高看小山了,她先前是伺候四皇子侧妃不假,可也只是一小小的宫女,微不足道的,再者,小山已经出来三年多了,哪里还能知道宫里头的事。”
“难道咱们家和宫里竟有来往不成?”
小茶眼中迸出惊喜的光芒,喜得双手都拍上了。
连娟静默了会儿,这才道:“这宫里六局一司,到了年岁肯出宫的姑姑原本就不多,肯出来的多半立刻就被高门大户聘了去做教习,咱们家竟也能得这样的人。”
小茶便握着她的手,兴高采烈地道:“姐姐,你说咱们家会不会和宫里头有生意上的往来?我来时就听厨房的秦嫂子说,大姑娘畏寒,老太太年纪大,二姑娘年幼,所以咱们家到九月里便发炭了,一直到来年二月底收了寒才停。
“连我们下人都各有份例,供应也都足足地。这在哪家有这么好的事儿?后来才听说,咱们家在河附近有自己的炭窑,烧的都是上好的银炭。只怕是给宫里头供炭的呢。”
大家都觉得这个推断比较合乎情理,纷纷暗怀窃喜,话说得尽兴了,也便回过神来,都识相地散开,手脚勤快各忙各的去了。
到了夜间,连娟正在厨房烧最后一大锅洗澡水,忽闻外头秦嫂子与人打招呼:“哟,秋宴姑娘来了。”
“连娟在里头么?”
听见秋宴的声音,连娟不知何事,重重地搁下黑沉沉的火钳,从灶膛后面站起身来。
秋宴瞧见,打发秦嫂子出去了,走上前往她手中塞了样东西,道:“给,这是二姑娘赏你的,仔细收着。”
连娟心下忖度半晌,见秋宴要走,忙叫住道:“秋宴姐姐留步。”
秋宴似乎正等着她这声,当下转过身来。
连娟试探道:“这是大姑娘给的吧!”
秋宴见她灵清,这才眼睛亮晶晶地有了笑意:“大姑娘给的和二姑娘给的,有分别吗?好好当你的差,以后好多着呢,可别再跟今儿一样,顾头不着尾了。”
说着便离开了。
连娟打开那卷手帕,只见里头包着根鎏金银簪子。
粗看也没什么特别,可今天秋宴给她上了一堂兰蕙课,连娟印象深刻,不敢再轻视小觑,于是举到油灯下细瞧,果然越看越心惊。
只见油滴大小的簪头,做成半苞状小玉米穗的样子,粒粒可数,就连穗头丝丝屡屡的玉米须,也是清晰分明,栩栩如生俏皮可爱。
只怕这做工反而要比簪子的用料贵上几倍,其价值已远不在金银本身,而是在于这份凝聚了匠心的精致。
这已不是普通闺秀能玩得起的。
大姑娘代二姑娘赏自己这样一支低调奢华的簪子,只这份心思就够让连娟心生敬重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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