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中的英雄便如这过江之鲫,仿佛谁能打一场胜仗,就能得一个不小军功。顾谨之自十岁入军营,十五岁就已经得了平西将军的名号,直至今日也仍然戍守西面江洲,算与之前的定北侯有几分相似。
只不过江洲临海,一条水域带动大祁、云楼贸易互通往来,除却海贼猖獗以外几乎不见战事。
而定北侯曾经的封地溟洲则敌对大泱,两国战事频发,是以平西将军与定北侯相较还是逊色不少。
但虽是如此,顾谨之仅以十七年岁戍守一方已算奇才,而他与顾氏所说的“随他避难”,就是随他前往遥远的西面边境,让皇帝鞭长莫及,是个好法子。
然顾氏只略一沉吟,便问他:“谨之日后的打算,应当不止是在江洲吧。”
顾谨之是聪明人,此言一出,他便知晓顾氏担忧,于是解释:“我确实不会一直留在江洲,可往后至少三年我不会离开,足以让姑姑与两个表妹平安度过此次劫难。”
“那三年之后呢?谨之难道想一直带着我们孤儿寡母?”顾氏没有抬头,对这难得一见的内侄毫不热络,“你若真是按大哥的意思前来,他必定不会叫你带我们去往江洲,可见顾家都不愿多管咱们定北侯府的事情。如今我也看开许多,你既没有长辈授意,大可不必做到这个份上。”
“若姑姑真愿随我离开,日后不论是落足江洲,还是随我日后计划而定,我都会安排好一切,确保你们安然无虞。”
“理由呢?”顾氏终于抬起眼来,一双眼中带有探究,“平西将军不是个烂好人,帮衬至此,究竟是何缘由?”
自“谨之”到“平西将军”,足可见她的疏远。顾谨之一叹,知晓有些话不得不说。
“两年前我自江洲平定贼寇回到皇都,受封平西将军,各方势力见我年少成名蠢蠢欲动,顾家又常年中立不参与纷争,我身为一个养子,当时唯有在那势力相争中自生自灭。若不是侯爷拉了我一把,我走不到今天。”
“两年前他帮你也不过顺口一提,你若真掺和到定北侯府的事情中,只会连同江洲一起被冠上个‘叛国’罪名,不至于。”
见劝不动她,顾谨之稍稍也有些急,毕竟定北侯对他确实算大恩,哪怕顾氏只说“顺口”,却也不能抹消这份恩情。
只是再次劝说的话还未出口,便被顾氏打断,“定北侯一身荣光,绝不能跌在这么个莫须有的罪名上,我若逃了,就正如了那些人的意。”
刺骨的冷风自廊下吹来,往她那散乱的银丝上微微拂过,便又归入后院中。面光抬起的眸子满是坚定,与曾经那个柔和的定北侯夫人不甚相符。
顾谨之突然就明白了。
定北侯挣得一身战功,却落得身败名裂停灵家中不能发丧,外头不知有多少人等着看定北侯府的笑话,顾氏身为这府邸的女主人,便是最后一层坚持。
若她也狼狈逃窜,那定北侯府,就真的成为了一个笑话。
未及在劝,顾氏已没了再聊下去的心思,只是后头语气也稍缓几分,估计也是念着
他的好。
“明日我会宴请几人,谨之既然回来了,就多留两日吧。”顾氏说道。
顾谨之点了点头,随即离开了灵堂。
小丫头还在院中等着,拿一张布巾,细细擦拭着棋盘上的积水。顾谨之小心从她背后过来想吓她,可手还没伸出去,江暮卿就转过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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