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小儿子这样,思宁到底没忍心说他什么,只让人端 了杏仁露过来,轻声道:“别噎着了,日后可不许这样,每顿饭都得好好吃。”
绵忱笑着点点头,然后又像是示威似得看了眼绵怡。
绵怡压根不搭理他,直接和思宁说话。
“额娘可知道今儿为何下雨吗?”
思宁一愣,摇了摇头,下雨这不就是天文现象吗,还有什么原因不成。
绵怡脸色却黑了黑,低声道:“皇阿玛到底还是下了诏书,为洪亮吉平反了。”
思宁蹙眉,刚平反了就下了雨,这也太玄幻了吧,或者说这只是政治作秀?早就算准了今天下雨,然后顺势放了洪亮吉?
思宁想不明白原委,不过既然事情已经解决了,那就不用再操心了,因此她也轻声道:“既如此,那这事儿以后也不许再提了,你皇阿玛能做得出,就说明早有成算。”
绵怡点了点头,眸中神色深沉,他有时候,真的是猜不透皇阿玛在想些什么。
洪亮吉的案子就这么过去了,可是某些隐形的波澜,却在暗处慢慢发酵。
嘉庆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但是无论如何,事已至此,再无任何回转的余地了。
这天晚上,嘉庆终于回了后宫,先去了皇后宫里探望了一下,然后就来了思宁这儿。
他看起来有些疲倦,瘦了一些,也沧桑了一些。
思宁侍奉他坐下,又给他上了茶水点心,就坐在一边默默陪着他,并不多言。
而嘉庆端着茶碗,坐在座位上发呆,许久也没有喝一口。
一直等到终于回过神,茶碗里的茶都凉了。
嘉庆长叹一口气,放下茶碗,看向坐在一旁安静沉默的思宁,他的眸色一软,温声道:“这几日你可还好?”
他们也有好几天没见了,这在之前是没有过的。
思宁笑了笑:“妾身在后宫,自然一切都好,反倒是皇上,忙于朝政,看着却像是瘦了。”
嘉庆苦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叹息道:“黎民百姓受干旱之苦,我瘦一些又算得了什么。”
听他说起了朝政,思宁沉默不语。
嘉庆也恍然觉出自己说错了话,急忙转移了话题:“听说绵忱今儿来看你了,他没闹你吧?”
思宁笑了笑:“没有,如今可比小时候听话多了。”
嘉庆听了也忍不住笑笑,绵忱当了六年的小儿子,虽然他没有像绵怡那样看重,但是对这个孩子也是喜欢的,他爱读书,也聪明,就是有些小娇气,却也无伤大雅。
说了一会儿孩子的事儿,思宁瞅着时机正好,就说起了乌林珠的婚事。
“前儿嫔妾去了皇后娘娘那儿说话,娘娘无意间说起,乌林珠的终身大事,嫔妾心里总挂念着,难道皇上已有了人选?”
嘉庆听思宁说起这个,神色端正了不少,轻咳一声:“的确是有了个人选,科尔沁郡王索特纳木多布济,与乌林珠也算匹配。”
思宁心下一沉,果然是抚蒙,她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滋味,眼泪就吧嗒吧嗒的落了下来。
嘉庆还从没见过她这么哭过,一下子就慌了,急忙上前拉住了她的手,将她护在怀里,急声道:“怎么就哭了?别哭,有什么不满意的只管与我说。”
思宁流着泪看着嘉庆,带着哭腔道:“是妾身糊涂,总想着就乌林珠这么一个女儿,如今却要嫁到蒙古去,心里难受。”
嘉庆可心疼坏了,一边轻拍她的肩膀,一边柔声劝慰:“哪里就能让她去了蒙古,你愿意我也不愿意,乌林珠是我们的女儿,我当然也想她就待在我跟前,我都想好了,日后就让她从她几个姑姑的先例,留在京城居住,如此你可安心了?”
思宁还真没想到能这么操作,留在京城当然不错,而且科尔沁蒙古自来与清廷亲近,嫁过去也不会有很大的隔阂。
思宁琢磨着这些事,但是面上的表演还是没停,她做出一副喜极而泣的模样,有些不好意思道:“是嫔妾误会皇上的意思了。”
嘉庆和她这么多年,哪里看过她这副模样,一下子就有点上头,越发抱得紧了,柔声道:“不怪你,怪我没有说清楚,你放心,有朕在,不会叫咱们乌林珠吃亏的。”
思宁点了点头,任由嘉庆抱紧了自己。
第二天思宁送走了嘉庆,心里也是松了口气。
别的先不管,乌林珠能留在京城,那就是大好事儿。
她洗漱了一番,掐着时间去了皇后处请安,
到的时候,皇后还没来,不过其他人却来的差不多了,只差莹嫔。
思宁坐在椅子上,和逊嫔说话,逊嫔笑着给思宁通报了消息。
“嫔妾听说,昨晚上莹嫔吹了风,今早上就生了风寒,今儿只怕是不能来了。”
&n bsp;思宁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只是不知道她怎么会这么不小心,竟然吹了风。
正在思索间,皇后从里头出来了,她现在已经彻底好了,但是今儿面色却看着有些不对,坐下之后,淡淡说了几句话,就让她们回去了。
思宁往出走的时候,看了眼四阿哥住的东配殿,今儿东配殿里却没传来四阿哥以往的大呼小叫声,显得格外安静。
思宁若有所思,也没多想,转身回了长春仙馆。
等回来之后,她让青黛细细打听,这才知道了前因后果。
原来是昨天下午四阿哥淘气,出去的玩的时候,把莹嫔屋里的窗子不小心扒拉开了,结果莹嫔正在里头午睡呢,她屋里伺候的人刚好出去做事,也没看见,等到午睡起来莹嫔就有些不舒服,晚上就起了热,今早就起不来了。
为了这事儿,皇后还让人带着四阿哥去给莹嫔赔了罪,还罚了四阿哥禁闭,现在大家都说皇后宽宏大量呢。
br /> 思宁没想到这里头还有四阿哥的事儿,想着他一个小孩,竟也能够到窗户,还把窗户给打开了,还没人看见,这也有点太巧了,不过既然皇后都认了,那这事儿估计是真的吧。
莹嫔也是挺倒霉的。
思宁感叹了一番,没有再多想。
第二天再去请安的时候,莹嫔竟也过来了,不过她这次过来,却是给四阿哥求情的,说四阿哥也只是无心之失,请皇后娘娘不要为了这事儿责罚四阿哥。
真真是表面功夫做的足足的,皇后也做出一副愧疚的模样,和她互飙演技,最后两人握手言和,四阿哥也终于避免了禁闭的苦处。
思宁觉得挺有意思,看的津津有味。
思宁以为这件事就这么完了,结果下午她出来散步的时候,却看见四阿哥一个人趴在湖边,撅着屁股用小木棍捅蚂蚁窝。
思宁吓了一跳,急忙让人将四阿哥从湖边带开。
一边给四阿哥拍打身上的灰尘,思宁一边忍不住问:“阿哥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多危险啊,要是落了湖可不得了!”
四阿哥之前还是一副倔强的样子呢,此时听了这话就忍不住红了眼圈:“我落了湖才好呢,额娘指不定就高兴了,我明明走的时候都把窗户关上了,额娘非不信我,还责罚我!”
思宁心里咯噔一声,觉着听到隐秘了,赶紧打断了四阿哥话:“阿哥可别说气话,皇后娘娘不知多心疼阿哥呢,阿哥病了,娘娘也是日夜不离的在跟前照顾,阿哥难道忘了?无论如何,可不能在湖边玩耍,太危险了。”
四阿哥扭过小脑袋,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也不说话。
思宁觉得十分不妙,不过幸好此时皇后跟前的那些人也找过来了,打头的乳母一脸的焦急,一过来就抱住了四阿哥,哭的比四阿哥还厉害。
而跟在后头的柳絮看见四阿哥也松了口气,不过看到思宁的时候,又有些紧张,垂眸行了一礼,这才道:“劳烦贵妃娘娘了。”
思宁笑了笑:“我也是路过,看到了四阿哥竟然一个人在这儿,日后你们可得小心些,看紧了阿哥才是。”
柳絮恭声应了,思宁也不多纠缠,转身就走。
四阿哥被乳母抱在怀里,看了一眼思宁的背影,垂下了头,为什么大哥和三哥有刘额娘这样温柔的额娘,二哥有皇额娘疼他,自己却没有人疼,明明皇额娘是他的亲额娘啊!
想着额娘往日里对自己的要求,又想着额娘在他病时的照料,四阿哥小小的心灵中,第一次出现了纠结,额娘待他好还是不好啊?
思宁这会儿人也没兴致转了,转身就回了长春仙馆。
一进门,看到青茶正在院里训导一个新来的宫女,这是内务府给她补过来的,顶了青荷的缺,思宁让她先跟着青茶学规矩,给她起了个名叫青果。
这个青果也算勤快,只是嘴稍微碎一些,因此青茶总是教训她。
两人见着思宁回来了,急忙上前给思宁行礼。
思宁摆了摆手,转身进了屋子。
她院里这些人事,她最信任的还是青黛和青衿,至于别的,先用着,关键的肯定不会交给她们,日后看着要是能用,那就再说,要是不能用,那也有一百种办法处置。
等回了屋子,思宁想着今天的事儿还有些不安,让青黛找人打听天地一家春的事儿。
皇后没有在这件事上追根究底,说到底也是因着知道是不可能有什么结果,绵恺就算是无辜的,这个锅也是背定了,还不如主动认错,反倒显示出大度宽厚来,而且绵恺也就是个孩子,难道还会有人和孩子计较不成?
不过莹嫔也算是个聪明的,不仅没计较,还去给四阿哥求了情,自己也落得个好名声。
说真的,侯佳氏真是比以前的城府要深多了,手段也高明多了,只是不知道,她和皇后有什么深仇大怨,要来这么一出,看起来还是要多盯着点侯佳氏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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