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时候,王禹让荷孟东教柴小棠有关感识的基本功,他自己则抱起一堆箭矢离开林子,前往沈城。
柴小棠叮嘱王禹,要去沈城地下的乙区找铁匠卖掉,比起破锣商人,铁匠为箭簇付的钱往往要多两个铜板。
走过城外的郊野,王禹发现除了零碎的甲胄和旗帜,尸体在一夜之间被吞噬掉了,通过对鬼魂的交流,得知了是黑眚所为。
他不由得对夜里出没的黑眚感到恶心。
一路上冷冷清清,就连拾荒的孩子都很难见到。
青色的城墙无人把守,王禹走进城门,四个进入地下的入口呈现于他的眼前,来往的人也并不多,并不像一个五十万人口打底的城市。
王禹从空气中隐隐嗅到几分血腥味,环顾四周,暗想是不是城市的掌控者曾设置过法阵。
四个进入口分别写着“甲乙丙丁”,除了乙号入口还有零星人员进出以外,其余几个入口都被兵卒模样的人严控,没有号码牌的人无法进入“甲、丙、丁”三个地下城区。
简单的搜身之后,王禹走入了窑洞般的乙号口,眼前一下子暗了下去,让人不由得联想到矿洞。
阴凉的湿气深入皮肤,头顶每隔一丈就悬着一顶罩着铁网的矿石灯,昏暗的灯火照耀着一条仿佛要延申到另一个世界的阶梯。
一些人肩扛手挑着各种杂物,谨慎的向下走,还有些轿夫扛着竹制的轿子,载着人向下奔走,他们为地下世界的富户提供服务,轿子上还能挂行李,一趟下来能挣半贯钱,但很大一部分要缴纳给牙行。
一个灰色的身影插到王禹身前,谄媚的说:“这位郎君,看你有点钱,就别走长阶了,足足五里路呢!会弄伤脚腕的,来试试吊笼吧?只要一点碎银子。”
那男人指了指右侧十余步外,悬在竖井之上的一个金属吊笼,一些佩剑的人正等待吊笼的开启。
惰性占了上风,再加上一些对新事物的好奇,王禹交了银子,和一部分人一同进入了吊笼,脚刚跨进吊笼,嘎吱声就刺进了耳中,让人不安。
好奇心让王禹壮起了胆,他用手抓住吊笼的格栅,向竖井的深处眺望,深渊似乎有着骇人的魔力,他的肚子有些翻江倒海。
吊笼“哗”的一声被关上了,还加了一把锁,成了一个封闭的网箱。
一个人往井下的深渊丢了块铜板下去,笼中的人们聆听着铜板在铁质的吊笼芯子和石砌的井壁上因碰撞而传来的轻响,仿佛度过了百年,他们才听见那遥远的溅水声,铜板终于触底了。
陌生的机关吐出一缕缕蒸汽,粗粗的铁缆抽拉导杆,发出苔刑时才有的声响,空气中弥漫起了闷热的油腻气味。
空气中传来“砰”的一声爆响,王禹猛然退了几步,离开了吊笼的网格,其余的人都按着剑笑了起来,知道了这人是第一次。
吊笼堕入了虚空之中,急速下坠。
从去年至今,王禹的经历不可谓不丰富,但已有的经验对付不了未知的恐惧,他只好强令自己不要大呼小叫。
王禹不该远离围栏的,他的双脚离开了地面,而其他的老手都抓着吊笼的格栅,防止自己飘起来。
速度变慢了一些,王禹的脚撞到笼底,他顺势扒住网格,使身体停止晃动。
黑暗中,一个金发碧眼的剑客自言自语道:“制动齿轮啮合了……”
吊笼的速度越变越慢,直至停了下来,门“铿锵”一声打开,王禹扭了扭发软的肩膀,走出了吊笼。
地很烂,“吭叽”一声,王禹踩在了软泥上,眼前却豁然一亮。
煤油灯、蜡烛、泰石灯,无数光源大显神通,将无月的地下街巷照得或明或暗。
“墨衫堂控制的乙区太小了,还是姓郭的盐贩子的地盘大,机会也多。”
“小声点,姓郭的一定是从坠落的皞星里发现了什么,所以他的地盘严格控制了出路,现在两边正剑拔弩张呢!”
“墨衫堂不也控制了一个皞星碎片的落点吗?”
“听说没找到什么神物。”
“最近不少人失踪了,这事你们听说了吗?其中有不少是手艺高超的工匠!”
“关我什么事?”
一群人正看着墙上的地图聊着各种事,王禹抱着一堆箭矢挤过人群,瞪着眼睛看着错综复杂的地图。
“天呐,真像一团蜘蛛网。”
但王禹还是找到了匠作区所在的方向,大概两里路。
店铺与房屋是在地下的通道里凿出来的,像是窑洞一般开在道路的两侧,灰白的墙壁被鹅黄色的灯火染得温暖而又朽烂。王禹来到了匠作区,两边的铺子都散发着各式各样手工业者的气息。
一阵阵敲打声在耳旁变得愈发清晰,锻冶器物而产生火星也频频闪现于眼前,王禹停在了一个铺子前,看起了铺前的大小招牌。
[徐记铁铺],收“旧物”,以及,武器符文的镶制。
王禹走进了这个铺子,一个只秀腾犬机警的站起来,对着推门进来的客人正要大叫,却被另一个粗糙的声音喝住了:“叫个鬼啊叫!好不容易,客人来了,成天瞎吠吠,洒家早晚被你着狗东西弄穷,滚一边去。”
一个满口洒家的大汉放下手里的锤子,摸了摸身上的皂色直裰,将秀腾犬一脚踹飞,然后满脸殷勤的看向王禹。
“拿这捆箭矢换点钱,另外,我腰间这把环首刀需要刻点符文。”
大汉看也没看王禹手里的箭矢,瞥了瞥王禹腰间的环首刀,“带足了钱吗?”
王禹放下箭矢,解下身后的布包。
“里面全是碎银,没有铜板。”
“那便甚好。”
大汉一把抓起箭矢,熟练的卸下箭簇,把箭杆丢到一边,他没多久就得到了最精华的铁器。
“客人,这些箭簇,十五个铜板,不能再多了。”
“有几个箭簇上镶上了泰石和银朱金制成的符文。”
大汉“啧”了一声,又摸出了十五个铜板,交到了王禹手里,他讨厌识货的客官,看来符文的制作也没法糊弄人了。
王禹把昨日捡到的环首刀放在了砧台上,大汉拿出了几个皮箱子,坐在了砧台边,为右眼带上了圆形的金边镜片。
王禹没见过这东西,不禁问:“这是?”
“客官不是晋人吧?这叫‘单照’,两年前,莱镇割据以后,就开始对外售卖这种东西,有的单照能让眼力模糊的人看清东西,有的单照能帮助洒家这种符文匠人把握质量,听说,最近莱镇又开始售卖两个镜片于一体的货了,好像叫‘瑷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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