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陛下退位……让我退位……让我退位?”那位端坐于黄金圣位数十年如一日的老人仰头长笑,只是眼角余光瞥见那具任何一身镶金边铠甲的尸体,笑声戛然而止时,眼中竟多出一份难得的晶莹,而后面露不屑,“我退位,凭什么?”
半边面颊皆是鲜血的普里阿摩斯依旧如同以往一般恭敬行礼,朗声道:“陛下身体抱恙,决策难免失误,不如早早退下来,安享天年!”
“安享天年?哈哈哈……哈哈哈……”圣皇哈迪斯的笑声中透着一丝疯狂,“就凭你们,便想让我退位?把那把椅子让给阿佛洛狄德?他又凭什么?”
很难想象,平日里对圣皇陛下言听计从的财政厅大神官会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在众血影军士拱卫之下,普里阿摩斯仿佛换了个人一般,抽出身后一名血影卫的佩刀,走出人群,揪起奥尔德斯尸体的头发,手起刀落,竟生生将那头颅割了下来,径直扔到圣皇的脚下,而后再次恭敬行礼:“请陛下退位!”
看到他一连串的动作,便连那位自认为很了解这个奴才的圣皇也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但此时却更多的是愤怒:“普里阿摩斯,你这个小人!”
那位向来唯唯诺诺的财政厅大神官却毫不避讳圣皇几欲杀人的视线,再次朗声道:“请陛下退位!”
“请陛下退位,请陛下退位……”声音在大殿中此起彼伏,声浪从殿内传到殿外,而后仿佛整座小岛都响起了同样的声音。
大殿已经被血影军团彻底占领,失去了团长的骑士团几乎毫无战斗力可言,尤其是在面对血影军团这支号称“人形绞肉机”的铁军,他们更没有胆量拿自己的性命去赌,更何况,似乎哈迪斯陛下退位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刚刚一战被王抗美一掌劈掉了黄金圣冠,此时站在高台上披头散发的老人如同一头孤独而衰老的恶狼,面对这些来势汹汹的年轻狮群,生平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生出了一丝无力感。
他默默转向那个刚刚分享了那个秘密的年轻人,脸上居然浮现出一抹笑意:“这些,都是你的手笔吧?”
李云道这一次没有否认,只是点点头道:“我只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至于你说的手笔,我承认,今晚的这个局面,我是料想的众多局面当中的概率最高的一个,幸运的是,今晚运气不错,所有的一切都照着我的设想在发展。为了这一天,我离开华夏前的好几个晚上,都没能睡上一个好觉!”他笑了笑,又接着道,“我华夏有句古话,叫‘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前者说的是阿佛洛狄德,后者说的便是陛下你了!嗯,不过我万万没想到的是,奥尔德斯居然是你的私生子,好在今晚的这局棋里,他这种两面三刀的家伙,本就在要放弃的序列里,所以他是不是你儿子,都不重要了!”
面色灰暗的圣皇双目通红地看着那具无头尸体,又看了看自己脚下的那颗头颅,双手微微颤抖:“你……你就不怕我真的让半数的华夏人给我儿子陪葬?”
李云道笑了笑,看了一眼那位财政厅大神官,目光重新回到这位陛下的身上,无奈地摇了摇头,笑道:“我突然觉得你很可怜啊!到了眼下这个地步,你难道还没看出来你最信任的财政厅大神官并没有按照你的授意,将那上百亿的资金分流给你安排的那些后手,所以,你刚刚告诉我的那些秘密,其实,嘿嘿……还要我继续说下去吗?”
圣皇瞠目结舌,此时他的确也已经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目光投向那位财政厅大神官普里阿摩斯:“你……你把钱弄去哪儿了?”
普里阿摩斯微微一笑:“回陛下,这些年中枢财政实在吃紧,除了正常的开支外,漏洞实在是太多了,所以我擅自作主,将钱挪去填补了那些赤字和漏洞,以便中枢面临破产的局面……”
圣皇气极反笑:“好你个普里阿摩斯,你这个财政厅大神官当得可真是太称职了!”
普里阿摩斯躬身笑道:“谢陛下夸奖,这些年来,普里阿摩斯为了圣教鞠躬尽瘁,眼见财政吃紧了,总想着替陛下一分钱掰成两半花,所以那些不必要的
开支,我就擅自作主,替陛下节省了!”
“好了,现在谜底都揭开了,哈迪斯陛下,咱们这位财政厅大神官特意为您在临近的一座岛上造了一处颐养天年的好宅子,不如……”李云道笑着望向此时早已是强弩之末的圣皇。
知晓了这一切,圣皇哈迪斯反倒恢复了平静,深深地望了一眼那把被自己坐了大半辈子的黄金圣座,继而目光缓缓落在那个几十年来一直令自己寝食难安的男人身上:“红狐,你果然生了一个好儿子!”
王抗美负手而立,淡淡一笑,目光却看向殿外的夜空,思绪却早已经飞到万里外的那座长白山脚,那年春天,有个扎着麻花辫的姑娘唱着山歌,她叫李秋萝。
“哈哈哈……哈哈哈……”圣皇哈迪斯又看向李云道,而后发出一连诡异大笑声,“李云道,你觉得我会把全部重注都押在普里阿摩斯一人身上吗?哈哈哈,你还太年轻了!”
李云道微微皱眉,但那发出笑声的一代圣皇站在原地,笑声渐弱,连眼神也逐渐涣散。
普里阿摩斯轻呼一声:“不妙!”
等到众人上前查看时,那站在原地的圣皇须发随袭入殿中的夜风飘扬,但全身肌肉早已经僵硬,更不用说生机和气息了。
普里阿摩斯随即看向被乔治搀扶着的李徽猷,那一身裁决大神官袍在这一刻格外让他心安,几乎是不假思索,他转身面朝裁决大神官,双膝脆地:“恭迎新皇即位!”
而后,血影军团中,人人眼神狂热,几乎同时跪地:“恭迎新皇即位!”
徽猷却看向李云道,见后者微微点头,这才拍了拍乔治扶着自己的手,缓步向前。
弓角适时地将那把象征皇权黄金圣剑双手捧着递送上去,徽猷点点头,唇角轻扬,接过黄金圣剑,一步一步地缓缓走向那把黄金圣座。
“恭迎新皇即位”的声音在大殿中如雷声般震耳欲聋,此时就连骑士团的众人见势也不得不跪下,随着那声音一起高呼。
王抗美看了看那黄金圣座上端坐的徽猷,又看了看台阶下狂热无比的血影军士,终于露出一丝苦笑,轻声道:“儿子,你让你二哥坐了那把椅子,就不怕哪天穿帮了?”
李云道微微一笑:“二哥与阿佛洛狄德原本就是同胞兄弟,那把椅子本就属于二哥的父亲,既然阿佛洛狄德对黄金圣座没有半点兴趣,让给徽猷坐又有何不可?至于穿不穿帮,您就甭操心了,这些日子,二哥跟那位年轻古修士相处得不错,为了不把赫拉克勒斯推进火坑,拜克里德斯可是费了不少功夫,接下来有他在二哥身边,应该会好很多!而且,接下来,二部打入圣教内部的力量,我都会交到徽猷手里,暂时也不用他们露面,肃清哈迪斯的影响力,可能还需要一点时间!”
父子二人一起缓缓退出人群,接下来的事情,总还是要二哥自己去处理和面对的。
往前天边已经微微出现的一抹亮色,王抗美问道:“那位裁决大神官呢?你把他弄去哪儿了?”
李云道笑了笑,摇头道:“这天下,最难消受的是美人恩,待在那个位置上,他其实很痛苦,我不过是推了他一把,让那位觊觎他美色已久的漂亮厨娘带着他去周游世界了!”
王抗美失笑道:“你想用一个女人困住裁决?这想法……”
李云道笑道:“人啊,有时候迈出某一步或做出某些决定的时候,都需要有人在背后推上一把,正所谓,退一步海阔天空嘛!”
王抗美点头道:“对于人心的揣摩,你跟你爷爷很像!”
李云道也看向天边,想起老人生前的音容笑貌,点点头道:“今年清明,你可以回趟京城上坟了?”
王抗美点头,轻笑道:“这个世界,往后终究是你们的!”他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欣慰道:“我用武力与圣教对抗了大半辈子,效果甚微,所幸的是,最后还是你替你母亲报了仇!”
李云道也笑了笑,不再说话,清晨的海风格外清爽,亦如那大山里,吹过那些野花的春山。
“春天来了!”王抗美轻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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