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宫坐落在元旸宫城正中央,巍巍峨峨有俯瞰四表八荒的气势。
宫内地面铺满玄色巨石,十六根庭柱皆为数人合围粗细,赤金打造,柱上镂雕盘龙张牙舞爪便似要踏云破空飞去。
旸帝身着紫黑朝服,头戴大日云纹赤金冕,高坐那金殿之上,下跪一人,却是云君姬崖孙。
“起奏陛下。半月前有渔人于那孟诸泽中见一百丈巨漩,疑是‘尻锯’现世,报与拿云师巡城卫士,拿云师当即着人调查。”
“然有那好事之徒闻听此事,竟摇唇鼓舌添油加醋,更声称亲眼见到那‘尻锯’如何如何嗜血可怖。更有甚者,将这‘尻锯’与此前巨狼、黑雾联系一起,妄称天下将乱、魔物横行。”
“一时谣言纷起,帝都之中,人人自危。泽畔渔人弃舟登岸,鱼价疯涨。泽中无人摆渡,迎章大集关闭,往日生机勃勃大泽竟成破败萧条之地。”
“十日前,臣着人以精钢绳索制作百丈渔网十数张。昨日一完工,臣即命人以巨艇牵动,沿泽四周往泽心围拢,来回十数次梳理湖底,却并未发现甚‘尻锯’踪迹。可见那传言皆是空穴来风,传播之人居心叵测。”
“伏请陛下降旨,着有司发出安民告示。拿云师众亦将加强警戒,保我元旸帝都万无一失。”
旸帝频频点头:“姬爱卿公忠体国精明强干,狙巨狼、拦黑雾,如今又破得这‘尻锯’疑案,实乃我帝国藩篱、元旸屏障。准奏!”
“着内史领有司拟发安民告示:此前诸般异象,不过偶然,已一一平靖。如今河清海晏,时和岁丰,帝国臣民当专心务本休养生息,再有妄言非议扰乱民心国本者,一经查实,以叛国罪依律严惩,绝不姑息。”
“为保万民安康,社稷永固,六月丁亥朔朕将于西郊亲率百官行‘五犬燎’,祷告昊天云神,弘扬正气,佑我元旸。”
满朝文武山呼万岁,丞相衣重却思虑重重。两个月之后的朔日,恰是儿子寒山的要紧日子。想要替儿子告假,却害怕此事会影响衣氏一族在朝中声望,毕竟燎祭是关乎国运的大事,自己和儿子的位置又都如此显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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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重妻室早逝,膝下一子一女,视为珍宝。
儿子衣寒山,三岁那年,得绝大机缘。
衣氏一族善治草木,传闻乃神农余脉。有族人于苦寒极北掘地得一人形“押不芦”,掘取此物时紫雾环绕,啸叫连连,闻者摧肝裂胆。
族人以秘法将其封印。
不意竟有化外遗民自虚空中夤夜造访,索取此物,言此物乃其先祖怨魄凝就,愿以焦尾古琴一张、琴谱一卷,广陵丹三颗作为交换,引渡怨魄归位。
族中耆老一眼便知琴、谱、丹皆非凡物,但尚在犹豫价码是否合适,遗民却看透他们心思,施展神通引动天雷,将衣氏族地一棵万年灵柏击为焦炭。至此衣氏岂敢不应?况其时姬氏姬崖孙年仅七岁,盖世天骄,已入初渡中成,日后必定大成,衣氏一族迫切需要有与之制衡的有生力量。
此后,衣氏族人在族中遍搜灵童修习玄术,然灵物识主,数万待选孩童无一人能聆得无上妙音,更遑论打开琴谱,族人失望之至。
衣寒山其时尚幼,不在遴选之列,只在一旁玩耍,却手之舞之足之蹈之,抱琴谱而去,舒卷自如。
族人惊异无比,寒山遂得此机缘。
广陵丹乃上古妙方,无数天精地宝洪炉炼制,因缘际会三年始成。此丹一出,百琴呜咽,风云变色。
用者五年一服,一服植神元慧根,能辨八音;二服开无上玄识,信操千曲;三服通天地妙谛,勘破阴阳。
然服丹后三日内,却是性命交关之时。只因此丹力量太过霸道,对服用者的身体几近再造。
今年,衣寒山十八岁了,正是三服之年。年前,他已顺利突破既济中成阶,成为帝国数一数二的修行者。
每年服丹的时间严格固定:六月朔,阳气鼎盛,利于恢复。
衣寒山对父亲的担忧一笑置之。的确,放眼整个帝国,论实力已鲜少有人能出其右。更何况,燎祭大典戒备森严,紧随帝君身后,会有什么危险呢?
“爹爹就等着看我既济大成,独步天下吧。到那时,区区姬、祁二氏何足为患?即便帝君,跟爹爹说话时只怕也要掂量掂量。”
却原来这元旸帝国有三巨族:姬、衣、祁。
姬氏操虎符掌帝国兵马,衣氏为宰辅执庙堂机枢,祁氏通有无握天下钱粮。姬、衣皆为古老氏族,祁氏却是旸帝登基之后兴起的新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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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来客栈。
弃再次进入古镜,短短数日,他的“盘根问底”竟已大成,不复当初模样。与虚影过招,完全不落下风。
“百川归海!”漫天金印发出巨吼,却再难撼动弃的元神。
“一条”密不透风护在弃身前,带起层层罡气,“嘭嘭……”金印落下,皆被那气击飞。
虚影微微错愕,并不停手,催动金印继续升空。
“合!”漫天金印突然合而为一,化作磨盘大小挟风云之力狠狠压下,却是那金印的高级神兵技能“一拍即合”。
“一条”所生成的气墙,被这巨大金印一挤压,发出“咯吱咯吱”声响,弃连连后退四五步,身后陡地生出一支巨大根须,迎空而上,缠住那印纽一拉一甩,金印下压巨力被卸,从弃头顶斜斜掠过,旋转带动的气流刮得弃乱发飞扬。便在金印飞落瞬间,竟有另外两支根须自弃身侧破土而出,一支缠绕虚影下盘,一支封住金印退路。如今,弃的“盘根问底”竟已可以同时驱动三支根须,威力全部释出。弃脚下不停,如闪电般欺至虚影面前,“一条”缓缓递出,棍影弥天,虚影再无路可逃。
“啪”,一声轻响,虚影竟被击破。
弃呆在了原地,脑中无数画面闪回,醒来时发现泪水已经打湿了自己的衣衫。
“阿爷,我终于可以为你报仇了!”弃冲出了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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寺谷从宫中匆匆而出,姬崖孙已在宫门外等候。
“燎祭大典,还要有劳云君费心。”寺谷从袖中取出一物,交于姬崖孙,“这是云君要用的东西。”
“请公公回禀帝君,姬崖孙定当尽心竭力,以报天恩。”姬崖孙心领神会,转身离开。
出宫门,姬崖孙打开木匣,匣中却是数缕青丝,姬崖孙眉眼似有冷笑,转瞬变为浓浓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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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氏族地,门外。
弃昂首挺立,身旁地上躺着数十名嗷嗷惨叫的姬氏门人。
数骑快马冲向弃,却是拿云师的高手,马上之人正要合力围攻弃。
“慢!”姬崖孙到了。
眼前的少年他并不认识,但气势他却很熟悉,骄傲而倔强,像极当年的自己。
“拿命来!”弃并不答话,一出手便是全力,未给自己留半条退路。
三支巨大根须动地而来,一支横扫马腿,一支拦腰截击,一支凌空压下。“一条”发出低吟,只待化作闪电取下仇人头颅。棍影重重,排山倒海塞乎苍冥,上下四方全无退路,姬崖孙必死!
然而,所有的攻击竟都落空了!弃甚至没有看清姬崖孙是如何来到自己跟前,还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小子,不错,进步了!”
怎么可能?金印呢?虚影呢?难道一切都是虚幻?
弃狠狠甩了自己一巴掌,一丝腥甜飘入口腔。
“给你三年!”姬崖孙的声音远远飘过来,如此不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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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弃哥……”于儿正要呼唤,却被人捂住了嘴。
那人一把将她拉过街角,正是哥哥于问问。
“问哥哥,你竟也在?却为何捂住我嘴?”
数日前于儿与哥哥负气分开,自寻了住处。这日在这街头闲逛,正在寻思要不要去那云来客栈找弃。突然听见一处人喊马嘶,过来一瞧,竟看见了弃。
“嘘……还不是时候。”于问问示意于儿继续观察。
见弃全力施为,姬崖孙却毫发无伤,又见姬崖孙欺身至弃面前,拍拍弃的肩膀,于儿差点便要冲了出去,皆被哥哥拦下。
“问哥哥,他差点受伤,你不帮他便罢了,为何还不让我帮他?”于儿直跺脚。
“他果然来寻仇了。”于问问心中却有其他问题,“只是姬崖孙为何并不伤他?他手中那木棍、那些古怪招式又从何而来?”
“许是那姬崖孙心存愧疚?我说了,弃哥哥当与我一样另有奇遇,那木棍便是那时所得。”
“似姬崖孙那般铁石心肠,何来愧疚?定是别有隐情。”
“我却懒得再同你辩驳,弃哥……”于儿不顾哥哥阻拦,正要大声呼唤,回过头却发现弃已经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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