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直到被送进石膏室打石膏,陈期都没有从刚刚的惊吓中缓过来,她挂着满脸的鼻涕眼泪被爸爸推进病房小心翼翼的放到床上,等待一旁正在举着片子看的医生给自己打石膏,右腿膝盖裹好的纱布下,还能看见三条弯弯扭扭的血痕。
三条,刚好对应着三道伤口,三对针眼。
因为最后一点麻药没有打进去的缘故,第三针是生生缝进去的,医生扯动绳子的时候,陈期甚至都能清晰的感受到皮肤和绳子摩擦的痛觉——当然也可能使自己幻想出来的,早在半小时前她的膝盖就已经痛到没有知觉了。
她才知道原来不是所有疼痛都能每分每秒的让人感受到,当痛觉达到一定程度,人在呼喊声中已经接近灵魂出窍的状态了,爸爸抱着她一路往医院跑,只有每次遇到颠簸伤口被撕扯,她才像是灵魂回到身体一样,听到自己撕心裂肺的喊声。
是之前开韧带完全无法相比的疼痛,陈期被爸爸和两个护士的按着,成功的发出了杀猪般的哭声。
因为胳膊和腿都被人钳制住,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医生手里的针靠近膝盖上血淋淋伤口,那是麻药,只有麻药打进伤口才能进行缝针。
可是她疼啊,她怕啊,大家光顾着按住她的四肢,没有人腾出手帮她捂住眼睛,她拼命呼吸,一边呼吸一边求饶,像是下一秒就要晕过去了。
晕过去之前,她听到自己已经喊劈了的嗓子还在断续的发出声音,混在自己的哭声中,好像是两个自己在说话。
“叔叔......叔叔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再......再也不敢了......我不敢了......你放过我吧......”
你放过我吧......
坐在石膏室里,她才想起来自己喊的是这个,怪不得急的焦头烂额的医生还有工夫笑话她。
膝盖划伤,左脚第四趾骨折,因为位置很特殊,需要把一整只脚都打上石膏,也许是右腿膝盖实在是太疼了,给她打石膏的医生让她忍着点的时候,陈期居然都没有感觉到疼。
刚刚按着自己右腿的护士扶她坐到楼道里,轻声安慰她:“在这等一会儿,你爸爸去处理伤口了,别着急,他马上就回来。”
陈期呆滞的点着头,脸上的肌肉因为刚刚太过用力,此刻一点表情都做不出来。
“疼坏了吧,刚刚也怪我,没按住,最后那半针麻药没打进去,不然最后那一针也不会那么疼。”她蹲下来帮陈期擦脸,“刚你哭的那叫一个吓人啊,可是吓坏我了,唉,我闺女也和你差不多大。”
陈期鼻子一酸,眼眶又红了,见到爸爸正在往这边走,她用力呼吸了几口,用手背把脸上的眼泪抹掉了。
爸爸右胳膊上也绑上了纱布,刚刚陈期被爸爸抱着光顾着哭,都没有想到自己坐在后座上都伤的这么重,和另一辆车正面相对的爸爸有没有受伤。
那个肇事者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仍旧毛毛躁躁的,他额头上盯着纱布,校服胸口处全是血点,刚一出现就被爸爸拽着扔到了陈期面前,像是一只被老鹰抓住的小鸡。
“道歉,你看看这孩子伤的,这孩子刚多大,就因为你差点没吓死。”
看起来像是高中生的男孩子吓坏了,止不住的弯腰道歉。
“这好好的开学第一天,真是倒了血霉了。”
33.
开学第一天,一切顺利。陈期、安辰、陆虎、还有惟妙惟肖两姐妹都成功的进了徐阳小学,除了宋惟妙因为双胞胎的缘故被分到了二班,他们剩下的四个人都被分到了一班。
她参加完入学典礼回到家,本以为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没想到下午上学路上会突然杀出来一个偷骑电动车的高中生,过马路时不看路直接加速,径直撞上了马路对面来不及躲避的陈期和爸爸。
摩托车被掀翻的瞬间,绑在后座上的铁丝划过陈期的膝盖,划出了三条血肉翻飞的伤口。
路人围上来时她还壮着胆子看了一眼,恍惚间好像看到了膝盖上有一小块白,不知道是错觉还是块裸露的骨头。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太突然,她上一秒还趴在爸爸的背上躲避盛夏的阳光,下一秒就被人送进了同样明亮却不再炎热的医院里。
实在是惊心动魄的让人疲惫,她拉住了爸爸的袖子。
“爸爸,算了吧,我不疼了。”
他也挺可怜的。
她看着吓得快要下跪的大哥哥,悄悄在心里感叹。然后又瞥了一眼气愤的爸爸,觉得自己要是再开口求情,爸爸估计会打断他的腿。
还好两方的家长都很快赶到了,肇事者的妈妈一边赔笑一边骂着不成器的儿子,男孩爸爸也忙着说着好话给陈期爸爸递烟——在遭到了护士的制之后谈话地点从医院内转移到了门外走廊。
不知道等了多久,陈妈妈中途出去看了一眼,回来后又和爸爸被叫去见医生,终于等到可以回家了,陈期已经很困很困了。
梦里她好像听到了安辰的声音,还有林阿姨和安叔叔的声音,大人们好像在很远的地方在讨论可怕的车祸和自己的伤口,安辰不厌其烦的一遍遍喊自己的名字,让她想到了林阿姨给他们讲过的《睡美人》。
好像他就趴在自己的耳边,自己一睁眼就能看到。
可是她太累了,太困了,好像那半针没有打进伤口的麻药此刻全打进了自己的脑子,自己就像是被下了咒语的公主,就要这样沉睡好多年。
她任凭安辰小心翼翼的喊,自始至终都没有睁开眼。
那是一整个小学时光,陈期记忆最清楚的一天,深刻程度甚至远远超过后来的很多美妙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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