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才扯犊子,阿娘说过我们可以去!”男孩不服气。
“什么时候说的,我没听见!”
“阿娘说只要我们采到足够的石头就可以!”
“那是坏东西,不能捡回来!”
“我不管,我要去珈蓝珈!我要吃桂花糕,我要糖人和风车,还有小玩具!”
“等一会……石头?什么石头?”贺平川打断两个小孩间的对阵,不解的问道。
“我见过一次,很红很红还很软会动……”
小男孩的话还没说完,中年妇女略带警告的声音就在贺平川的身后响起,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喊了一声男孩的乳名。
男孩悻悻闭嘴走到一边,贺平川接过中年妇女的两块热烧饼大嚼起来。
“小孩子太顽皮,不要跟他们一般见识。”
他还没去询问,妇女已经打开话头。
“哦……你们去不了珈蓝珈?”他没怎么在意小孩的话,只是问。
中年妇女苦笑了一下:“看你这模样应该还不到二十,就你们这群年轻人还相信十界仍有一片净土。”
“啊?什么意思啊?”贺平川皱眉。
妇女不答只是劝道:“天色不早了,吃饱了就早点歇息吧。明天一早就走,回珈蓝珈。”
说完,中年妇女便领着几个孩子走了。
一夜无话,贺平川三下五除二的啃完饼子睡回笼觉去。
这一觉可没之前睡得踏实,梦里全是他面壁四年来的种种困苦:什么强行学艺,被迫读书或是朗诗作画;再到三伏天下扎马步、跳石阶或者舞棍子……
等到枝头鸟鸣、天光大亮他才舍得睁开眼。这双眼一开,里面布满血丝,哪有睡过的样子?
贺平川打了个哈欠,极不情愿的从床上翻身坐起已经是中午了。在与众人用过午膳后,他给了中年妇女些银钱便正式离去。
山匪窝既然已经搬走了,那他再去探望故人地就没意思了。
贺平川不是个睹物思人的人,所以他走出房门后就改道它路。
这次他可是仔细向妇人打听清楚了沟子里的细枝末节,特别注重了那灌木林间瘴气的诡秘习惯;他有意的避着某几处危险的去处,尽挑着边路走,这样一来,即便再如何潮湿闷热,也没见那滚滚而来的瘴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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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平川是大摇大摆的寻去处了。这边刚把人送走的一家子也像是要赶路似的忙着收拾东西。
那中年妇女没了先前的平和,一会儿叫这个娃拿这样东西给她,一会儿又叫那个娃拿那样东西给她;简直忙得不亦乐乎。
“阿娘,你为什么收拾东西了?”那男孩将适才贺平川赠与他们的碎钱递过去,满脸疑惑。
“你还问!都是你个腌臜家伙,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到现在还没个底?!”那妇女一把夺过碎钱往自己儿子脑壳上扇了一巴掌;这一巴掌力道不小,男孩瞬间大哭起来。
“哭哭哭,一天到晚的就知道哭就知道玩!现在连这破房都要被你哭败!”妇女嘴上骂骂咧咧,动作丝毫不见变慢。
“阿娘,大鸟又来了啊?”一旁的女孩问。
“就是看见来啦才要走!”妇女将包裹打好,牵着那个窝在墙角,一直没开口也没什么表情的小女娃就往门外蹿,同时对女孩喊了声“你去把那败家的带上。”
“阿娘,我们去哪里啊?”女孩把男娃拉出来问。
“去哪里不知道,先走着看。”说着,妇女把包裹往上拉了拉,一家几口弃舍前行。
“阿娘,我们还会回来不啊?”小女孩吁着长气,边走边问。
“这破地方回来作甚啊?”
几人出了破损院落一路向北,马不停蹄。待走得远了些,那妇人看孩子们实在是连跑带喘的都跟不上了,才放慢了些脚步。
这一走,一直蹒跚前行到了深夜。
一家子人是又慌又饿又累,实在是两条腿已经走得打抖了,才不得已停下来休息。
安全了把?应该安全了。
妇女瞅着半空高挂的暗月,心里的焦躁稍微平淡了点。
星光点点也被树荫掩埋,高低错落的灌木丛内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饶是如此,她依旧选择躲在一人多高的灌木里不去点火,只跟着几个孩子摸黑在一片潮凉中啃着粗饼。
然而,饼子才啃了一半,一阵不轻不重的扑翅声就由远及近的响来。
这声音如同天上突然下了个霹雳,只将妇女和女孩惊了一跳,啃饼的动作瞬间僵在那里。
“怎么啦?”
久静之后,那一旁不明所以的男娃陡然出声问了一句,话音未落,嘴已经被自己老娘的手给堵住。
“闭嘴!你个腌臜家伙!”妇女用细如蚊鸣的声音在儿子耳旁呵斥,气不打一处来。
突然间,扑翅的声音再度响起,这次是有目的性的往某个方向飞。
听到这动静,妇女的身子兀的抖若筛糠;旁边明事理的女孩也显出了一脸的惊恐,紧紧的贴在母亲身旁。随着声音逼近,妇女牙关越咬越紧,等到嘴里出现一丝甜意时心头一横,直接抱起她适才牵着的女娃就起身要跑!
“在这呢,别躲了。从来没有人可以躲得过我的灰鹰。”
糟了,被发现了!
妇女一听,心底就是一沉。这一会儿的功夫,就算是让她跑只怕她也已经无力再跑了。就在这呆愣的瞬间,天上突然有什么东西掠过,一道劲风就从她的耳旁响了一声,然后她又听见了什么厚实的东西从半空跌落到了草地上。随后又是一个声音说了句:“既然这么不听话,耳朵,就不用再要了罢!”
耳朵,不用再要了?
妇女脑子里下意识的去思索这句话的意思,然而不过转瞬间,右耳位置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毫无征兆的袭来;她惨叫一声,用手去摸——那里哪儿还有什么耳朵?摸到的不过是一片的粘稠温热。
啄去她耳朵的东西似乎在草地上寻找着什么,找了不一会儿便又飞回原处。
月色拨开浓云露出脸来。
但见那个满地打滚、身旁孩子个个颤粟低泣的一家子人前赫然站着个黑衣斗篷的人;那个人的肩头停着一只深色的大鸟,而这只大鸟此刻正在吞咽着一块血肉。
“阿娘没有说!我们没有说!”
慌乱之间,总算还有个女孩能够用不成调的声音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比起你们,我更愿意相信我的伴侣。”黑斗篷用手指轻轻抚摸了一下大鸟的背脊。“它告诉我,你们说了不该说的话。”
“我们……我们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说!”妇女捂着右耳缩成一团,仿佛这样可以减轻她的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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