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志勇将杨展视作再生父母,言谈间甚是殷勤。如此几月,自是肝胆相照。杨展便让他在牢中掩护,自己施展遁术,悄悄溜了出来。
监牢的水道与蜀王府相通,当他出现在小王爷朱平樨的书房中,浑身湿透,皮肤苍白,真如一只水鬼。
平樨又惊又喜,“师弟,怎么是你?我让你受苦了!”
杨展笑道:“你先找一身衣服给我穿吧,我都快冷死了。”
换了衣服,杨展道:“什么苦,我都能受,就是听不到外面的消息,心中好生焦虑。你把知道的,都告诉我吧。”
平樨道:“兰兰和你父亲那里,你都不用担心,小金和远洪随时都在探望照顾。定真师叔把重瞳观打理得很好,见宽的船增加到三百多只了,他主要在负责照看王府庄园。”
杨展知他报喜不报忧,也没办法深究,“有你和他们在,我不担心这些。朝廷和满人的仗打得怎么样了?闯贼、献贼现在如何?”
“唉,我们大明朝芨芨可危了,几方用兵都是失利。眼见着满人势不可挡,闯贼趁势打败孙传庭,占了陕西全境,现在西安称王,准备向北推进。献贼则在湖南、江西、两广猖獗,还不知道他会去南京,还是进四川。”
“这还用猜?他当然会进四川。”
平樨默然。张献忠虽然从来没有打进过四川腹地,但他们和他是十几年的冤家对头,大家都心知肚明,不打下四川,张献忠怎么也痛快不了。
更何况,如今的天下形势,张献忠的最佳选择,当然是攻取四川,关起门来当皇帝。就好像当初的刘邦、刘备。
更何况,十几年前,葛宝师傅就曾经预言,黄虎就是那个即将让四川遭受劫难的罪魁祸首。他们之前所做的种种准备,都是为了迎接他的到来。
两人忽然就有了大难临头的感觉,不约而同各打了一个冷噤。
“师兄,你相信我吗?”杨展双手搭在平樨肩上,眼目灼灼地盯着他。
“我相信你,你说怎么办吧。”
杨展正要开言,背后一个雄浑的声音响起:“什么都不必再做了,听天由命吧。”
杨展赶紧单膝着地,“见过王爷千岁!”
蜀王扶起他,“杨大侠辛苦了,这些年你为我们父子和川人做了很多,已经够了。如今大势所趋,天命如此,就不必再费心了。”
平樨泣道:“父王难道忘了,李自成和张献忠是怎么处置那些藩王和宗室的吗?”
“没关系,只要我们不抵抗,他们就不会屠城。我们蜀王一脉,在四川享受了近三百年的荣华富贵,是时候偿还了。牺牲王室一族,若能救活全川百姓,也是值得的了。”
杨展拱手作礼:“王爷牺牲自我的精神可敬可佩,但杨某仍有几个问题。”
“请讲。”
“依现在形势,打进来的,十有八九是献贼魔王。你看他打到哪里不是血流成河?如果你牺牲了王室一族,他仍然要屠城,谁又能阻拦?这是其一。其二,他若占据了四川,不管是满人还是李自成得了天下,都会来讨伐,等待四川人的,势必就是无休无上的战乱。其三,他早就走火入魔,在他的魔爪之下,我们四川老百姓,会有好日子过吗?”
蜀王呆着了,这些,他不是没想过。只不过,别人要进来,你拦得住吗?
他叹道:“别说朝廷,你看我们四川,掌兵的,是陈仕奇、刘之勃这样的迂腐书生。对大明朝虽然忠心,却是不懂用兵。而像秦良玉和你这样的战将,却是处处被掣肘、被怀疑。我还有什么希望?四川还有什么希望?”
杨展答道:“王爷容禀,只要有我杨展在,定当为王爷和川民谋一条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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