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入画的脚步停在一个正趴在软榻旁的宫女身边,满意地拍了拍对方的脸,遂笑道:
“安心睡吧,该醒的时候自然会让你们醒,伺候这个疯女人也太辛苦了些。”
因提前服用过解药,这迷烟对沈入画并无作用,她一扇扇关上芙蓉殿所有的门窗,眸中尽是难以言说的冷酷与无情,褪去一身墨色披风,沈入画的蛇蝎本性展露无遗。
她端坐在沈昭容的梳妆台前,方才打开的胭脂还在镜子旁放着,负责收拾妆奁盒的女婢已在旁边酣睡不醒。沈入画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见其呼吸平缓,睡得很沉,这才彻底放下心来。她褪去宝蓝色绣金丝的华丽宫服,将满头钗环悉数卸下,一头绸缎似的墨色长发如瀑般散下,直垂到腰间。悬剑山庄出美人绝非传言,不论男女皆有一副好皮囊和一头漂亮的秀发,沈氏也不例外。
她取出大红的胭脂放在掌心,一下一下慢慢地向脸上抹去。事毕后,便纹丝不动地闭目在梳妆镜前打坐,静待午夜来临。此时,热闹的深宫里人影皆已陆续散去,许多大大小小的宫殿已熄了烛火,只留下几盏残烛照明。偶有几个巡夜的宫人提着琉璃宫灯从长长的天桥上走过,路过芙蓉殿时,只窃窃私语议论道:
“沈嫔娘娘今夜又歇得那么早,许是身上还没好利落?”
“哎呀小点声吧,沈昭容也是尔等可以编排的?仔细掉脑袋,还不快走!”
沈入画听觉灵敏,把宫人们的闲言碎语尽收于耳底,却只是微微勾起唇角,邪魅地笑了笑。沈嫔?只怕过了今晚就不再是嫔了。
又过了一会儿,行色匆匆的太医带着几个提着药箱的医倌从各大宫殿间穿过,不知奔向了哪位娘娘的寝宫,没准儿过一会儿又会有太监去戚贵妃的飞鸾殿嚎上一嗓子:
“陛下,某某宫里的某某娘娘身体不适,想请您过去。”
然后便是皇上的怒吼:
“她生病了让她去传太医,朕又不会号脉!”
没错,自打沈昭容病了以后,皇上便总爱宿在戚贵妃宫里。这戚贵妃不是别人,正是前朝末年率先在南方称帝的戚成贤的女儿。当年高祖攻入长安登基称帝,南帝戚成贤的后人纷纷前来归顺,高祖为显示自己的仁厚,指了刚及笄的戚氏给淮王做侧妃,这淮王便是现在的太宗皇帝。作为当年淮王府里唯一生育过子嗣的侧妃,戚氏母凭子贵,太宗一登基,便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贵妃之位给了她,除了皇后,她不用看任何人脸色。虽然戚贵妃如今人老色衰,比不得年轻貌美的沈昭容,可她有个处处出类拔萃紧逼太子的好儿子秦王,如今沈昭容一卧病在床,皇上到底还是惦记起戚贵妃了。
夜已深,午夜时分不声不响地来临,宫里常有传言,此时是阴气最盛之时,而宫里又从来不缺冤死的孤魂野鬼。每到这个时候,各宫值夜的宫婢都会关紧门窗,巡夜的宫人们也都不敢去偏僻之地,生怕被那些不干净的东西缠上。
而芙蓉殿的沈昭容,每晚最爱在此时惊醒。一身白衣带“血”的沈入画听着铜壶滴漏中水滴计时的滴答声,踩着午夜的准点出现在沈昭容床前。此时的沈昭容果然眉头紧锁满头大汗,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很痛苦的样子,只是她今晚摄入迷烟,药效未过,故未惊醒。沈入画淡定地从袖中摸出另一颗解药,塞入沈昭容口中,而后运气在其胸口击了一掌,那药丸便被沈昭容无意识地吞咽到肚中,很快,她醒了过来。
入目是一个披头散发的人形,眼角嘴角鼻孔下尽是鲜血,身上的衣服惨白,上面亦是血迹斑斑,沈昭容心头一惊,抬头看向对方的眼睛,此人眼神空洞,却又满含怨气,沈昭容大惊失色,拼命叫喊:
“来人呀,来人呀!”
整个宫里只有死一般的沉寂。
“来人呀!救命呀!你们这群废物,人都去哪了!”
还是没有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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