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当‘攻城’的队伍逐渐靠近,已经能看清面目的时候,严阵以待的元军军卒们却放下了手中的武器。他们业已看到来者两手空空,并未持有武器,且一个个的衣衫褴褛,疲惫不堪,却也能从他们的衣着上看出那些人原本就是他们的袍泽。
“枢帅,这应该是被南军俘获的我朝军卒!”牙思古眼尖,看清走在最前边的人高举降旗,身后的人则扛着高灭里的帅旗,宁远王阔阔出和宗王阿木干的纛旗,两边则是南朝骑兵持枪随行押送,他惊诧地道。
“他们到底要干什么?”阔里吉思瞅着越来越近的队伍,眉头紧皱地道。
他清楚不仅蒙古人有驱赶俘虏和百姓攻城的习惯,汉人也在历史上同样不乏驱民为兵的做法。用这些人做肉盾、炮灰先行填埋城壕,拆毁城前的麓角、栅栏,破坏城防设备,消耗守军的物资和实力。
“不像,他们手中没有武器和器械,难道是……”牙思古见俘虏们皆是赤手空拳,身上只背着个小包袱,不似要攻城。他摇摇头,突然又想到了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蒙古军队在攻取坚城时,若是缺乏攻城器械,就会驱赶百姓在前,并将他们赶入护城壕,以其的尸体填平壕沟,后边的军卒则踏着尸体过壕攻城。当下南军俘虏了大量元军军卒,养着还要耗费粮食,而让他们充当垫脚石,不仅省下了物资,还能沉重打击守城军卒的士气,毕竟那些人也曾是他们的袍泽和同僚。
“准备迎战!”眼见城上的军卒们都放下了手中刀枪,松了弓弦,面带戚戚之色探头望着城下,阔里吉思大声吼道。
“传令各军听从号令,违者皆斩!”牙思古也冷下脸来下令道。他清楚这个时候绝不能心软,不管城下是自己的亲人,还是同伴都得狠下心来将他们杀死,否则死的就是自己。
在城上军卒全神戒备下,俘虏队伍在城下又分成了两队,向东、西方向绕过北城南行。他们每个人行经城楼几乎都会不由自主的抬头望去,其中有期待,又带着乞求,似在希望城中会发兵将他们抢回去,但留给他们的只有绝望,直到他们行过,城门都没有打开一条缝隙。
“他们又要干什么?”眼看着昔日的袍泽从眼皮底下行过,仿佛只要冲下城去就能将他们就回来,可是军卒们没有等到开城的命令,只能眼睁睁的瞅着他们绝望的离开。而这时有几辆马车从队伍中脱离,行到城下的桥头后,大家才看清每辆车上面都载着口棺材,有人不禁惊问道。
“我朝圣上宅心仁厚,不忍你朝阵亡将士曝尸荒野,下旨予以收敛,妥善安葬。现将宁远王等领军将帅遗体送归。”赶车的南朝军卒停好车后,高声向城上喊话道,言毕转身扬长而去。
“枢使,是否开门迎宁远王等灵柩入城?”见死不救已经让城上军卒有怨气,当下宋军又将阵亡诸将的尸体送归,他们若仍不敢开城迎回,牙思古担心军心不安,看向阔里吉思请示道。
“不可,南朝人向来狡诈,他们故意让被俘获的我朝军卒行于城下,便是为了打击守城军卒士气,若是我们开城解救,他们就会借机攻城。而当下不过是故技重施,在俘虏队伍中藏有精兵,甚至在棺中藏有机关,一旦我们开城打算接回灵柩,他们便会顺势夺门而入,此刻切切不可开城。”阔里吉思断然拒绝道。
“还是枢帅谨慎持重,一眼就看破南人的诡计,末将都险些中了南人的圈套!”对阔里吉思的怯懦,牙思古不免心生鄙夷,脸上却满是‘敬服’地道。
阔里吉思心知南朝此举意在攻心,打击守军的士气,自己若是开城抢人或许能够挽回人心,提振士气。但他不敢冒险,哪怕也许只是万中有一,他依然不敢,而今大元朝已经输不起了,小小的失误可能就会葬送整个王朝,所以他们尽管背负无情无义的骂名,也要狠下心来。
这时淤积了半日的暴雨在阵阵雷声中瓢泼而下,阔里吉思定定的看着城下的队伍在大雨中,无遮无掩的蹒跚而行,望着城上的军卒静静地伫立在雨中,看着城下那几口棺木,在暴雨中挣扎的袍泽。他知道此时城上城下的人心皆被浇的冰凉,不仅对自己,对朝廷皆已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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