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斐依撑着一柄油纸伞,走进了一处竹林。
竹林里雾气弥漫,花斐依步履轻捷,步伐略小,娴雅的步态更添了一种娇巧的风韵。
她打了一个响指,十几个黑影悄无声息的突然出现。
他们对她躬身一拜。
“阁主大人。”
花斐依羞涩的笑了笑:“哎呀,这都是做什么呢?都起身吧,下次不许这样啦!”
随后,她突然的移到了一人的面前,揪起了他的领子,变脸之快令众人咂舌。
“琉宝宝。”
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的举止不妥,很快的放下了揪起那人领子的手,一脸幽怨的道:“小琉宝,你可让我好找,还不快点跪下恕罪,我可不知道,我的阁里竟多了两个扮演安小主和李将军的角儿了?”
花斐依收了伞,倚在一棵竹上:“给本阁主个交代,清楚的话,我说不定还能给你留个全尸。”
“呜呜呜……”那人假哭出声,泪也没流,“这都是暗一编的剧本和台词,属下不知。”
花斐依显然不吃琉宝这套,她眼都没眨;“下个月本阁主给你加上三百赏钱。”
琉宝立刻止住了假哭:“安小主和李将军都是咱少主的人,这次小姐要走,少主放心不下,就顺便把他们撤出了夜宣。”
花斐依没有松口:“再加一百。”
琉宝老实答话:“安小主是少主,李将军是暗一。”
花斐依:“……”
“不曾他……嗯?是什么时候喜欢上男扮女装的?”
琉宝想了好一会儿:“那大概得是少主十岁时,阁主把少主揍哭后强迫他装女娃子的那会儿?”
花斐依有些尴尬,她干咳了几声:“好不正经。”又刻意的转移的话题,“先不说这个,我最近啊,老瞧着宫里那受宠的贵人有些眼熟?”
琉宝低头:“确实同阁主所想的那般,少主他从小就有些难以启齿的喜好,暗一一直纵容着少主瞎胡闹,属下觉得,阁主应扣下暗一的月钱。”
花斐依笑:“听你的意思,是之后让不曾偷偷摸摸的给他送过去?”
琉宝低头,嗯了一声。
“你又气我!”花斐依气鼓鼓的,握着伞柄把伞尖挫上了琉宝的喉结,她有些疑惑:“他易容术这么厉害了?”
琉宝没抬头,他又嗯了一声。
花斐依把伞尖划到了琉宝的胸口,她忽然有了一种不可思议的想法:“说话呀,你教的?”
琉宝往后退了三步,他的声音细若蚊足:“嗯。”
花斐依恼了好一会儿,她道:“下个月你赏钱没了。”
琉宝不依不饶:“阁主果真一毛不拔。”
花斐依怒:“你猜,再下个月你的赏钱还有没有?”
琉宝就是有见风使舵的本事,他一本正经的夸了起来:“阁主平易近人,大义凛然,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出类拔萃,见多识广……”
花斐依此刻起了点逗弄琉宝的心思。
“行了,行了,不扣你钱,来来来,再夸一个。”
琉宝毫不犹豫,大声吼:“一毛不拔!”
旁边站着的十几个暗卫笑得浑身颤抖,花斐依笑了出声,嫌弃的看了他一眼:“好啊,琉宝,给你个机会,不知你是否打算解释一下?”
琉宝没有怯意,他的声音响亮而有劲:“阁主一看就是个会精打细算的持家女子,少主说,这叫一毛不拔。”
“琉宝!!!你长没长点脑子?”
花斐依的声音不大,却惊起了竹林里的一群飞鸟,她收了笑脸,才道:“启程吧!”
除了琉宝,其他的人在一瞬就隐入了竹林,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
一辆香车轻扎而来,锦缎流沙,珠帘翠幔,处处透着奢侈精致。
拉车的白马上,坐着身着绣梅衫的男子,一颦一笑,尽是风情。
“斐依阁主,不知这香车宝马,如何?”
花斐依轻提裙摆,弯腰上车。
“尚可,符合。”
马车后骑着白马的是个金袍少年,他靠着个身着繁复月白衣袍的男子,姿势甚是亲密。
薄唇凤目,衣冠楚楚,嘴角含笑,端着那叫一个文质彬彬,好一个清俊书生。
呸,分明是个狠厉魔头。
金袍少年开口的声音香儒软糯,一听就知道可爱的少主又娇气起来了,嗯,和阁主学的。
“暗一哥哥,阿姐夸我选的马车不错,我特别高兴。”
“恭喜少主。”
伴随着少年的一声轻笑,书生状的魔头看了一眼马车,淡声赞美道:“阁主所言甚是精辟。”
分明没有任何凶狠的戾气表露,另一头蒙着面纱的夜染却莫名觉得心瘆得慌,后脊梁发冷,全身的神经因为恐惧而绷到极致。
四周都很安静,静得听见了周围的风声和虫鸣,夜染的心咚咚的跳到了嗓子眼。
马车的车窗里探出一只素白的手,指尖上沾了一点粉,玉白的肌肤上隐着些青色的经络。
手指朝着琉宝的方位勾了勾。
琉宝会意,掀起车帘,弯腰进了马车。
车内也是一片诡异的安静,只剩车轮子滚动的声音。
琉宝的年龄看起来不大,微卷的短发下一张娃娃脸上杏眼剔透清澈,宛如天上的明镜。
花斐依看着琉宝,琉宝平静的与她对视。
花斐依的嘴角扬起了一个弧度,她慢慢的道:“琉宝宝,你的小脑袋里到底装了些什么东西?”
琉宝道:“阁主是知道的,属下满脑子里就装些金灿灿的俗物,谁给钱,谁就是我大爷。”
马车内部铺满了白色的柔软皮毛,花斐依靠在上面,身上的白裳几乎和那片雪白融为一体,她的眼眸中泛起一丝波澜,但很快便湮没在无尽的纯黑之中。
“琉宝,我想你终有一日会为了这身外之物而背叛月轩,要不,我先下手为强,斩草除根,你说,可好?”
琉宝的回答平和而坚定:“琉宝永随少主。”
花斐依笑:“你这时候倒是机灵。”
花斐依自顾自的说起了别的事:“月轩自古由你兰迪一脉护佑,上一代阁主为保夜宣,弃了兰迪一族……那么,”她的声音徒然幽冷起来,带着沁冷的寒意,“我想知道你的决定。”
“琉宝永随少主。”琉宝再次道,他的神情冷淡默然,好像兰迪一族与他毫无关系。
车内昏暗,琉宝看不清花斐依的神色,只听她很慢很慢的又道:“你倒明白不曾是我心头好……你的那些小动作,该收就收,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现……”
琉宝还没开口,就听见花斐依轻慢又娇气的语调从空中传来:“我当然从不怀疑你的忠诚,兰迪一脉的正统传人从来不屑在这种事情上说谎,但你要知道,如果你起了不该起的心思,做了不该做的事,我便亲手了结了你。”
话虽如此,花斐依语意之间却透出了无比的期待,仿佛亲手了结琉宝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
满满都是恶意。
面对花斐依的言语攻歼,琉宝没有色变,连眼也没眨,过了片刻,他才道:“阁主眼底青黑,想必昨晚定是没有睡好,我为阁主护法,阁主放心休息。”
琉宝咬字清晰,却有种奇妙的违和感在话里面。
花斐笑了一会儿,又道:“琉宝莫怕我诈你,比起月轩,不曾更让我在意。”
不知是过了几个时辰,马车行驶的声音减弱了,速度也放慢了下来。
目的地雁寒已到。
第二日。
雁寒群山。
影影绰绰的群山像是一个睡意未醒的仙女,披着蝉翼般的薄纱,脉脉含情,凝眸不语。
在这座碧如翡翠的山上,点缀着无数朵淡紫、金黄、艳红的花儿,把这座山装扮得婀娜多姿。
有雾升起,就好似恬静羞涩的少女,随手扯过了一片纱巾,遮住了美丽的脸庞。
有两名少年在雁寒山内的擂台上比试。
擂台上的其中一名少年,年纪稍长,身形瘦高,长相俊秀。
微风吹过,他衣摆轻扬。
好一翩翩少年郎!
与他对武的另一少年,年纪尚小,刚长到他的肩膀。
却膀大腰圆,像座小山!
他一手一把短剑,护在了身前。
小小少年的那双虎目瞪得贼圆,更是突显了另一少年的漫不经心。
来看比武的弟子越来越多,他们围拢了过来,在一旁议论纷纷。
有位小弟子好奇的瞅起那位肥壮的小少年,他拉住了旁边大弟子的衣袖,他悄悄的问道:“敢跟咱谢师兄比试的,是哪位兄弟?可真是厉害。”
他旁边的那位大弟子好不正经,摇头晃脑的,一个劲的在卖关子:“要不小兄弟你自个儿猜猜那位的来头?嘿!我想,你定是猜不出的……“
“哎,快瞧!他们动手了!”
小弟子连忙踮起了脚尖,伸长了脖子向擂台望去。
只见那位勇敢的小兄弟突然直攻谢师兄的面门。
谢师兄不慌不忙,略微侧身,悠闲的贴身避过了两把短剑,看起来很是容易。
那位小兄弟又是一抖手腕,飞身向前了几步。
他把自己全身的力气都聚在了手上,两把短剑“嗡”的一声,合成了一把长剑。
他再次向谢师兄攻过去了。
这一式,是慕灵一派的绝招,力道之猛,非常人能及。
那位谢师兄行云流水般的错开了一小步,游鱼似的滑开了这式。
他温柔一笑,低语了一句:“师弟,小心了。”
话音未落,人已凭空消失不见,此刻的擂台上,忽然出现了密密的树叶。
仔细看去,会发现它们虽是树叶形状,却是由玉石雕刻而成,青翠欲滴。
然而,就是这样的玉叶,透露出的肃杀之气,森然可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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