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个县卒跑了进去,姜泫回头,叫过荆纬,问道:“阿纬,可曾取字?”
“额……”荆纬挠了挠头,不知姜泫为何突然问这么一句,但还是回答道:“当然不曾,家里穷困,阿翁念书又少,所以也就将就过来了。”荆纬比史阿小了两岁,必姜泫大一岁,才十七,还没到取字的年纪,但二十取字的事,荆纬确是不知道的,他还以为那是有钱人生下来的时候家里人就给取了的。
“嗯,”姜泫点了点头,道:“阿纬诛杀王乔有功,稍后与县君相见,若无表字,恐被轻看。”
“这个……”荆纬还是不知道姜泫到底想说什么,“我等小民,便是轻看,也是无妨。”荆纬虽然恃勇任侠、闻名乡里,但在韦驹这种秩千石的地方长吏面前还是自觉矮了人家好几等。
史阿左手拍了一下荆纬的肩膀,笑道:“阿纬,姜君这是要赐你字了,还不谢过?”
“啊?真的?”荆纬喜出望外,虽说时人都可以取字,没什么限制,但穷苦百姓都是没字的,有字,从一定程度上来说,就是一种身份。
姜泫微笑道:“哈哈,却如子泰所言,我正有此意。去年我方十五,便得家父赐字,你如今虽也是未及弱冠,但也十六了,不算晚。”说着,沉吟了片刻,似乎是有了灵感,这才道:“读《易》,韦编三绝,纬韦相通,正和你名。阿纬,从今日起,你便字易之了。”
“易之,荆易之……嘿嘿,谢过姜君。”说着,荆纬便要下拜,姜泫连忙搀住荆纬胳膊。可是荆纬是个实惠心肠的人,这一跪拜也没存别的心思,是腿先跪了下去,被姜泫这一搀扶,一个趔趄,险些摔倒。看到了荆纬的憨态,史阿在一旁哈哈大笑。姜泫也取笑道:“易之何须如此?”
这边刚说完话,那个投递名刺的县卒便小跑着出来了:“县君有令,召姜伯霈入寺。”
寺,治也,廷也,有法度者也,凡府廷所在皆可谓之寺。后汉习俗,郡以上通称为府,县里面的,依然都称为寺。两汉之时,佛教还不盛行,不怕混淆,有些时候即使是州郡,有时也称州寺、郡寺。
姜泫让荆纬将马上的木匣捧过来,三人跟着县卒后面,进了县寺,车马自有其他县卒牵去安顿。
过了县寺大门,有两间房,与围墙相连,都有内外两门,称之为塾,供官吏等候县令召见的时候休息之处。姜泫是被韦驹请进来的,自然不需要在此等候。
穿过两间塾中间的过道,当面一道土筑的萧墙,黄土涂抹平整,没有雕刻,也没有描画,甚是古拙。
绕过萧墙,转入庭中,庭院既广且深,正中一个大堂,屋檐飞角,雄伟高壮,这里就是大县的县令或者小县的县长升堂办事之所,俗名为“听事堂”。堂下有台阶,延向院中。
得县卒指引,姜泫示意史阿和荆纬留在堂外,自己脱了鞋,整了整衣衫,正了正竹冠,进了听事堂。堂中站着两排持戟县卒,中间一个人趴在地上,发髻散乱,身上伤痕累累,鲜血浸透了衣衫。
姜泫知道韦驹是在审理案件,县令亲自审案,看来是个不小的案子,只是韦驹这时候还召见自己,却不知是何用意。但人已经进了听事堂,既然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姜泫就不再去想,向前走了几步,跪拜说道:“晚生姜泫,见过韦君。”
见到姜泫,韦驹原本阴沉的面色微微好转过来,他站起身绕过几案,上前扶起姜泫,“快快起来,昔日令尊姜公于我多有提携,你我辈而叙齿可也,何必如此大礼?”说着,还眼神流转,不停地打量着姜泫,见姜泫容貌舒朗俊美,又不失英武豪气,心中暗叹一声:“好一个姜伯霈!”
韦驹在打量姜泫,姜泫也趁着起身的机会打量了一下他。这韦驹年龄也就刚过而立之年,面容白皙清癯,须眉如画,眼中精光闪烁,身材消瘦却十分挺拔,犹如一柄出鞘的剑,凌厉昂然。
为了避免失礼,姜泫也没一直盯着韦驹看,便说道:“韦君正处理公事,泫一介白身,又是在这听事堂之上,当以大礼相见。”正如姜泫所说,虽然韦驹比姜泫大十几岁,但韦驹也曾是姜泫父亲姜桐的门生故吏,按照辈分,二人也是同辈。但姜泫还未入仕,韦驹身着官服又于公堂召见,姜泫这个大礼,是以民拜官,却不是以弟见兄了。
韦驹倒也不再提审理案子的事,只是拉着姜泫的手问道:“不知姜公现今如何?”作为姜桐的门生故吏,见其子,必先问候姜桐。
姜泫答道:“去年正月,家父在豫州刺史任上因故被免,又拜议郎,以病不就之后便返还家中。两月前家中来信,家父仍在家中修养,身体无碍。”
“唉!只恨阉宦当权,能者不能展其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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