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逸又提了个饭盒回来时,便看到欧阳子在给萧风处理伤口。
肩头,胸前,手臂,或大或小的伤口,有些是愈合了又开裂的旧伤,有些是新伤,有些还在流血,有些已经止了血,还有大大小小的瘀伤,青一块红一块。
老人黑着脸,紧紧抿着唇,拿棉絮擦那些伤口的动作僵硬别扭,显然既生气又心疼。
少年却是微微阖着眸子,面无表情,好像那些伤口不是他身上的一样。
于逸微微攥起拳头。
难怪少爷这些天一直疏远他,原来是怕他察觉到少爷身上有伤,还是这般严重的伤……要是少爷不出来,不会受这么多伤,不会如现在这般累,不必事事顾及他人,更不会整日奔波,承担不属于他的这一切……
“于叔!”这时候,萧风忽然喊了他一声。
“少爷。”于逸猛地回过神来。
“把食盒放下,出去守着点。”萧风温和笑笑,“要是有人跑进来,再把他们吓坏了。”
“是。”于逸眼神闪了下,点头。
“先管好自个儿吧。”欧阳子不由气恼,在萧风肩上一血窟窿上一戳,见萧风眉头皱了下,又放轻了动作,恼道,“你以为真气是万能的啊?”
那伤口是个旧伤,几乎将肩膀刺个对穿,开裂了几次了,欧阳子看着都疼,可萧风却是用真气封了不知多少天了,要不是萧风身体跟冰疙瘩一样,早该化脓了。
萧风无辜看着老人,眨眨眼,没说话。
欧阳子的火气一下子憋在胸口,气得脸更黑了。
于逸拳头攥得更紧。
他记得,三年多前,他们离开那座繁华雄伟的城池时,少爷从不是这样的。
那时,萧风会憧憬说,于叔,我们去安阳看雪吧,听说那里的雪最白,还有附近的梅镇,梅花开得比揽梅园还漂亮……对了,听说溪岐的倒柳最是壮观,云烟雾绕里好像凭空长出来的一样……盛钏的街戏听说很热闹啊,说不定能碰上很多有意思的……湫泗的飞流直下三千尺最是精彩,我听说不看湫泗的垂天河便算白来湫泗了……去几大禁地玩玩吧,去见识见识蔚蓝海岸,说不定我能遇到鲛人呢,火焰山就不进去了,在边上看看,我可不想被烤熟……
那时,萧风会好奇说,于叔,你说蛊师为什么能控人呢,调香师怎么致幻的呢,占卜师是不是丢一块铜钱就能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那我要不要学,算了,什么事都知道了才没意思,毒师就算了,不过我最奇怪,画皮师怎么能把人的脸揭下来在装上去的,你说如果我哪天画个皮,是不是谁也认不出我了……
那时,萧风会开心说,于叔,走吧走吧,我是风哎,应该浪迹天涯的,怎么能一直呆在一个地方……
直到有一天,血色星辰漫天,他看到少年踉跄跌在地上,却倔强看着他,少年说,于叔,再给我些时间,可以吗?我不甘心!
那时,他才知道,高高在上的少爷有自己的脆弱卑微,似乎敏感的小兽,警惕打量着四周,笨拙却小心藏着自己的弱点。
那日,少年同他开诚布公,即使他并不是很能听懂。
于是,那日后,他再未用过那枚令牌,少年也不再说那些孩童的稚言,只是笑得愈发平静,愈发让人看不懂少年的心思。
以后,他渐渐明白,少年只是在不断寻找东西,然后背上,负重前行,越背越多,却不愿放下。
他看着少年一点点挖出少年想知道的东西,小心翼翼布局,为自己的一点小失误懊恼不已,然后再起一局补救,一点点背上并不属于自己的重担。
少年常常说,三年,我便认命。
可他却直觉,少年从未想过认命。
所以他希望,少年能完成离开那里时的约定。
“所以,不可以的。”于逸心中自语,拳头却攥得骨节发白。
刚准备开门出去,门忽然砰一声就被撞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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