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恒伸手揽了她入怀,才低道:“也没说什么,就说了说恩师几时去就任,再就是妹夫与恩师大概说了一下如今宣大布政使司都有哪些大人,背后又与哪方有关系。亏得大同离京城近,妹夫好些事情都知道,纵先不知道的,也很快能打听到,恩师说如此一来,他去到大同后,便能省不少的精力与麻烦了。”
季善闻言,睁开眼睛又清醒了几分,“不是因为大同离京城近,妹夫才该知道的都知道,而是早就知道恩师的新官职,提前做了功课吧?”
沈恒语塞了片刻,才亲昵的捏了捏季善的鼻子,低笑道:“善善,你就不能偶尔笨一点儿吗?是,妹夫承认他提前就约莫知道了,只到底最终能不能成,还是不敢保证,毕竟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所以才会瞒着恩师和我的。不想竟真成了,那当然就最好了,宣大总兵府是九边重镇之一,如今的总兵是靖北侯,宫里张贵妃也出身勋贵,所以七皇子和定国公府早想安排人去大同掣肘靖北侯了,只一直没有合适的人选与机会,不想恩师恰在这个当口进京述职,这不显山不显水的简直再合适不过了……”
顿了顿,声音压得越发低,“二皇子因为居长,天然有文官们的支持,八皇子背后则站着武将勋贵们,还有皇上的宠爱,七皇子纵有定国公府支持,一样也是夹缝里求生,少不得只能徐徐图之了。不过此事无论对恩师还是对我们来说,都是好事,善善你也不必想太多,恩师不也欣然受之了吗?”
季善轻哼道:“你们一个个想得还真多,弄得明明该高高兴兴的一件事,竟也打了折扣般,再没那么高兴了。不过我也的确管不了,唯一能做的,便是顾好家里,让恩师和你都没有后顾之忧。”
片刻又道:“那恩师说了他什么时候去就任了吗?这都大半个月了,怎么钱师爷他们还没到呢,不会路上出了什么岔子吧?”
沈恒咝声道:“应当不至于吧,那么多人呢,还是在会宁上船,又拿着恩师的名帖……明儿我让焕生去码头打听一下吧。吏部给恩师的就任期限是这个月的二十四,大同又不远,纵然恩师届时因行李箱笼众多走不快,五六日也够了,所以恩师还可以在京城待至少十日,足够钱师爷他们赶到回合了。倒是家里房间该安排的,善善你可得趁早安排好才是,指不定明儿钱师爷他们就说曹操,曹操到了呢?”
季善嗔道:“还用你说呢,我早吩咐下去了……什么时辰了?困了,早些睡下吧,你明儿还要早起当值呢。”
沈恒晚间喝得不少,的确早困了,闻言便也不再多说,吹灯拥着季善歇下了。
翌日,罗府台在京城的一些同科故交听得了好消息,都陆陆续续要么登门道贺,要么遣人送了贺礼来。
之后,一些会宁籍的官员和举子们也登门道贺。
来者即是客,自然都要好生款待,季善少不得忙忙安排席面,因家里下人不够,还忙忙让罗晨曦调了些自家的下人过来;怕罗府台一个人待客忙不过来,又打发人去把沈恒和孟竞都请了回来。
至于赵穆,因来客都是文官举子们,他一个武将身处当中只怕彼此都不自在,便没有惊动他。
如此热闹了一日,到得傍晚客人都陆陆续续送走了,诚亲王府的贺礼总算到了,一同送来的,还有诚亲王邀请罗府台这个亲家明日到王府去宴饮的帖子。
罗府台快速看完帖子,方似笑非笑问王府送帖子来的大管家,“王爷的身体已经大好了吗?若是还没大好,本官就还是别去打扰了,到底王爷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旁的都是次要的。”
‘见本官一个小小的四品亲家,就更是微不足道了。’,后面这句话都到嘴边了,想到那总是赵穆的亲爹,想到旁的不论,赵穆对罗晨曦是真没的说,对自己也已够敬重了,到底咽了回去。
却是罗府台刚进京便着人送了礼物土仪去诚亲王府,还当诚亲王府不日便会请他登门做客宴饮。
不想却是等来等去,都没等到王府有所表示,有多不将赵穆这个儿子放在眼里,不讲罗家放在眼里,可想而知。
当然,赵穆和罗晨曦都知道诚亲王府没将罗府台一个小小的四品府台放在眼里只是一部分的原因,毕竟一个是超品亲王,生来便是天潢贵胄,一个只是区区四品小官;还有一部分原因是诚亲王府的后宅如今日日都不得安宁,诚亲王只怕也没那个心情见罗府台。
可纵有天大的理由,纵双方身份地位悬殊再大,法理不外人情,素未谋面的亲家远道而来,还先送上了礼物土仪,诚亲王也该好生接见款待一番,尤其他们家还是男方,就更该把姿态放低了,做足了礼数才是!
为此赵穆气得一度想回王府去找诚亲王理论。
还是罗府台拉住了他,让他不必如此,横竖罗府台也不是真想见诚亲王,只是觉得该尽到的礼数自家要尽到而已,既诚亲王不将自家放在眼里,那他反倒省事省心了。
不过次日便让季善又打叠出了十来份礼物土仪,着人一一往赵七夫人家,并宗室的一些长辈家都送了去,还特意言明是罗府台送的,“承蒙众位亲长素日照顾小女和女婿,之前鄙人一直远在会宁便罢了,如今既到了京城,肯定要略备薄礼送上,聊表谢意才是,还请众位亲长不要嫌弃简薄,也请往后继续包涵照顾小女与女婿,鄙人感激不尽……”云云。
以致很快宗室营都知道赵穆的岳父进京述职来了,又赞了一回罗府台和罗家懂礼数,连他们这些宗亲都想到了,不怪罗晨曦为人行事能那般周全,可见都是家风使然。
不但都给罗府台回了礼,还私下商议了一番等诚亲王府宴请过罗府台后,便看在谁家也设上一席宴请罗府台,其他人届时则去捧场做陪客,也好让罗府台知道,他们这些宗室与别人家的族亲其实并没什么两样。
奈何宗室营的人们计划得再好,诚亲王府不肯配合——竟一直不曾邀请罗府台登门宴饮,就当不知道罗府台来了京城一般,也是白搭,毕竟大家再是宗亲呢,也没有越过诚亲王府这个正牌亲家,先宴请罗府台的道理,那岂不是打诚亲王府的脸呢?
诚亲王本来辈分便高,又是今上唯一的胞弟,太后的心尖子,谁敢公然给他没脸?少不得只能搁浅了宴请罗府台的计划。
只不过私下里会如何议论唾弃诚亲王府,又会如何同情怜惜赵穆与罗晨曦,觉得小夫妻两个委实太难了,以往还当都是诚亲王妃容不下赵穆,如今方知道,原来这么多年都是诚亲王在纵容诚亲王妃,真正容不下赵穆的,反倒是诚亲王这个亲爹,,真是作孽……之类,就不是诚亲王府管得了的了。
罗府台的这一记四两拨千斤,在沈恒与季善看来,自是光明正大又老道的阳谋,也算是变相的为赵穆和罗晨曦撑了一回腰,出了一回气。
可传到诚亲王妃母子婆媳一众人的耳朵里,却是憋屈恼怒了个够呛,既恼罗府台阴险狡诈,更恼诚亲王不会办事不会做人,成日里就知道捧着云侧妃那个贱人和她生的两个贱种,旁的什么事都不管不顾。
偏明明就是诚亲王不作为,那可是他的亲家,罗府台又个是鳏夫,没有夫人,诚亲王做亲家公的不出面款待他,倒要谁出这个面?
结果却弄得阖府都跟着一起丢脸,还嫌他们诚亲王府这两年丢的脸不够多,名声不够难听不成!
世子与三爷背着诚亲王妃忍气商量了一番后,觉得还是只能请诚亲王尽快出这个面,把罗府台请到王府,不说如何盛情款待,好歹也把过场走了,省得宗室营里再传出更难听的话,指不定再传到太后耳朵里去。
奈何诚亲王听了世子和三爷的话,仍是懒得费那个神,只想日日都守着云侧妃母子三人,以免他一个不慎,母子三人便让诚亲王妃一系的给害了。
毕竟比起心爱的女人和他们爱情的结晶,区区一个庶子的四品岳父又算得了什么?
压根儿不配他堂堂亲王浪费时间在其身上,随便找个理由糊弄一下就是了。
把世子与三爷都气了个无言以对,只能忍气走了,反正如今还是父王的王府,父王才是一家之主,最丢脸的始终是他,他都不怕丢脸了,他们还管那么多做什么!
还是听说了罗府台擢升了宣大布政使司左参议的消息,那可是很关键的位子,且罗府台都升上从三品了,再升三品、从二品、二品……也不过就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了。
诚亲王才终于觉得罗府台配他浪费一点时间在他身上了,今日才会终于打发了人来送贺礼,兼邀请罗府台过府宴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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