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宋琅那副唯唯诺诺,进退两难的可怜模样,就知道他根本没那胆子,又见已经到了太和殿前,宋良也只能暂且作罢,撂下一句“你自己看着办”后,便在小太监的带领下跨步上了石阶。
紧接着,一个瞧着比梅晨似乎都还要年轻一些的小太监弓着腰,踩着小碎步冲下来,一伸手,恭恭敬敬地邀请道:“陈王殿下,请随小的来吧。”
托了这幅天生好皮囊的福,宋琅都无需刻意摆弄,脸上的笑容也足以让人如沐春风。
“新来的?我好像没见过你。”
小太监低着脑袋,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回禀陈王殿下,小人入宫刚满五个月。”
宋琅一边跟着他往里走,一边问道:“叫什么名字呀。”
前世在社会中打拼多年,练就了他一身在待人接物上堪称炉火纯青的本事,原本只是随口一问,可落在小太监的耳中,却好似相识已久的老友在与自己交谈一般,这种久违的温馨感让他十分受用。
不过他终究还是没忘记彼此身份上的悬殊差距,依旧小心翼翼地回答道:“回禀殿下,小的名叫白令徽。”
宋琅点点头,道:“好名字。”
白令徽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
“可不是,白大总管给取的呐。”
宋琅心中一惊,眉毛上挑,暗自思畴道,要这么说的话,这小子岂不是那位大内总管的义子心腹一类,可他又怎么会被派来服侍自己这个毫无权势地位的陈亲王呢?
就算只是恰巧同了姓,可白大总管何许人也,他一举一动都有不知多少人会在暗地里揣摩他的意思,就譬如现在的自己,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去给人取名呢?
宋琅一念至此,下意识地抬起头,遥望那太和殿门口,只见白朝恩正笑容满面地招呼着众人进入殿中,而似是感应到了自己的目光,白朝恩稍稍转头看来,二人四目相对,白朝恩突然笑问道:“哟,陈王殿下这是怎么了?可是这新来的小子不会服侍人,说错了话?”
原本小心扶着宋琅的白令徽一听这话,赶紧抬起头来,望向宋琅的眼神之中已出现哀求之色,宋琅见状,立马憨憨一笑,道:“嘿嘿,没有的事,我们俩很投缘呢。”
还在门口的宋泰听到这话,忍不住回过身来,望见这一幕,不屑一笑,又转过身,大踏步地走了进去,就连宋欢与宋良二人见了,亦在暗自摇头,很是不屑。
跟一个小太监很投缘?
你可真是会给我们这帮兄弟丢脸啊!
不提这些养尊处优的皇子们怎么想,逃过一劫的白令徽倒是立马递过去一个感激的眼神,宋琅则回以一个温暖的微笑,随后跟着他一起,走进了这太和殿中。
古往今来,祭祀一般分为大中小三等,其中大祀包括了社稷,宗庙,天地与日月星辰等等,而中祀则包含了山川,海渎,以及历代帝王和中位神灵一类,至于小祀,则都是些低位神灵,小河小山一类,譬如城隍土地等,也可以说是粗略对应了一国,一州,一城,而其中大祀必须有天子亲自参与其中,至于中祀和小祀都只需派遣臣子前往即可。
中祀倒罢了,城隍土地也当不起一国天子举全国之礼祭拜不是?
而这太和殿即为嘉国皇室举行祭祀大典的地方,这种祭祀亦被称之为“内祭”,即在皇宫之中举行,而在外面,譬如西郊祭坛等地,则算是外祭,包括斋戒一般也是由天子待在祭坛上,其他宗亲则在一旁,而非在环境好很多的宫中。
不过这种情况到了本朝有所改变,二十多年来,基本算是废弃了城外的祭坛,就连祭祀规模也都尽量缩减,究其原因,这就得追溯历史了。
往前倒四百年,先有汉末乱世,群雄并起,互相攻伐,十室九空,后一统,国祚绵延一百五十年,十五位皇帝俱是德才全无,只图安逸享乐的昏聩无能之辈,进而导致胡人入关,一路肆虐,衣冠南渡,生灵涂炭,北方汉人一度死绝,之后又是十六国乱,南北对峙,百年浩荡,中原陆沉,到前朝,终于再度一统,结果因天子横征暴敛,二世而亡,紧跟着又是十余年攻伐,直到本朝太祖一统天下。
试想一下,四百余年来,整个中原几乎就没过上几天太平日子,城头王旗换得比女人身上的衣服都勤快,而本朝太祖虽然得了天下,但国力已经透支,十分空虚,在籍的人口不过百万余户,还要时刻防备着边关虎视眈眈的突厥人,自然得尽量削减不必要的开支,尤其是这本来象征意义就大于实际用处的祭礼,更当如此,故而清明祭典明明算是大祀国祭,却只在宫内举行,而且若是刨除掉斋戒的时间,整个祭礼前后不过两个时辰罢了,既省钱,关上门之后又能不丢朝廷面子,何乐而不为呢?
宋琅翻阅着这些属于原主人的记忆,也愈发想明白了为何到了本朝之后,言官们得到了如此重要地位的原因,很简单,因为“害怕”两个字!
不说远了,就这两百余年里,中原王朝的更替实在太频繁了,就根本没有一个王朝能过百年的,那试问谁又敢保证嘉国就能千秋万代呢,既然保证不了,那就只能尽量在方方面面都做到最好,所以当今天子才会大力鼓励群臣忠言直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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