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六十来平的房间,在古代可算不小了,木质地板打了蜡,为了方便久坐,还特意铺了软垫与价格昂贵的波斯地毯,足见这花月楼财力不俗。
宋琅自然是当仁不让地坐在主位,面前摆着一方小桌,桌上的盘子里,都是新鲜的水果与佐酒的糕点小菜,旁边还另有一张副桌,摆的是铜制的酒壶与酒杯。
酒壶里装的,是淡红色的葡萄酒,有诗曰,“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可见在古代,喝葡萄酒并非罕事,随着胡人进入中原,也是老早便被一并传入。
只是不同于现代,这里的葡萄酒口感酸甜,度数也低,更像解渴的饮料,而非聚会的酒水,也算是宋琅来到这个世界后,最爱的饮品。
副桌后面,也就是宋琅身旁,正跪坐着一位穿着清凉诱惑,看面相至多不过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正在殷切地为他倒酒。
在宋琅面前,左右两边,则分别是钟子期和俞瑞的座位,一切物件摆设也都差不多,只不过与神情闲适的宋琅不同,二人都是正襟危坐,饶是身旁女子如何暗示,也都视而不见。
唯一不同的是,钟子期是真正坐到了目不斜视,而俞瑞则是一直痴痴地望着场中的鱼姑娘。
鱼姑娘带领众人来到此处,如今正在抚琴弄曲,口中唱的,依旧俞瑞家乡的扬州小调,琴声悠扬,声音空灵,俞瑞已听得是如痴如醉,眼里,心里,都已再容不下别人。
莫怪俞瑞心志不坚,试问一个男人,半生仕途不顺,从未被人看得起过,今朝突然被大人物邀请,到了这长安城中最顶尖的风尘烟花地,又遇见了位同乡美人,还如何能保持平常心呢?
何况,他自认为自己已经靠一首词赢得了美人心。
退一步说,若俞瑞真有这坐怀不乱的本事,也不至于蹉跎小半辈子,连个进士都考不上,最后只能做个不入流的吏员。
不管俞瑞,宋琅看向钟子期,首先举杯,语气诚挚。
“来来来,钟兄,这第一杯,就敬你不畏强权,秉公断案!”
钟子期没有怠慢,亦是从桌上端起酒杯,侧过身,不卑不亢地道:“王爷客气了,下官职责所在,算不得什么。”
宋琅往前一推,随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放下杯子后,他一边凝视把玩着手中玉佩,一边重重地叹了口气。
“唉,若人人都如钟兄这般想,那倒也好了。可现如今,能做好自己本职,对得起那身官服的,就已是凤毛麟角喽。”
末了,他手上的动作一停,抬起头,微微一笑。
“若不嫌弃,叫声‘四郎’就行。不谈将来,最起码,今晚咱们是朋友。来吧,钟兄,俞兄,我们再饮一杯。”
这一次,三人同时举杯对饮,俞瑞更是感激道:“多谢王,哦不是,多谢四郎!”
宋琅只是一边摆手,一边微笑,示意对方无需在意。
钟子期放下酒杯,身边少女赶紧想为他添酒,钟子期却一伸手,拦住了她,随后稍稍探出上半身,朝宋琅问道:“请恕在下冒昧,不知四郎今日邀请我二人来此,究竟所为何事,四郎不妨直说。”
宋琅闻言,哈哈一笑。
“钟兄倒是直爽。”
俞瑞眼看气氛不妙,赶紧偷偷给钟子期使了个眼神,然而,钟子期却一直紧盯着宋琅,似乎根本没瞧见一般。
正当俞瑞准备出面打圆场时,宋琅却突然开口了。
“原因嘛,有很多。第一,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我很欣赏像钟兄和俞兄一样,在衙门里认认真真,勤勤恳恳做事的人。我是皇子,我的父亲是天子,我爱我的父亲,也爱这片生我养我的土地,我爱这个国家,朝廷和百姓。虽然我没什么权势,就是个闲散王爷,然位卑不敢忘忧国,我是衷心希望那些真正在为朝廷做实事的人,恪守自己本职的人能够得到重用。”
“当然了,若想让我去为你们美言几句,那也是痴心妄想,二位趁早绝了这个念头。”
宋琅说着,又笑了笑。
“不过,用我自己的月俸,请二位私下玩乐一番,也算是,‘犒赏’吧?”
宋琅说罢,突然又正色道:“玩笑话归玩笑话,不过以二位之才,我的确希望二位将来能有更大的作为,能更好地为朝廷,为百姓做实事。商君曾言,‘民之内事,莫苦于农,民之外事,莫难于战’,故富国强兵,唯法家不可。有朝一日,依法治国,赏罚分明,无分诸侯公卿,平民百姓,如此,才是法家昌盛之时,亦是国家昌盛之时呀!”
“不过丑化说在前头,今天选在这,就是不想二位难做。二位若觉得我是要结党营私,或者干脆不愿搭理我这空有个名头的陈王,都可一并直言,无需顾忌。”
说到最后,宋琅虽然在笑,可笑容中却有一丝落寞与惆怅。
“真心话。”
琴声尤在,可场中却似落针可闻,好半晌,俞瑞才终于反应过来,赶紧站起身,神情激动地道:“蒙殿下不弃,我先敬四郎一杯!”
随后又赶紧给仍有些愣神的钟子期递过去个眼神,还有些晃神的钟子期也跟着举杯。
“四郎,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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