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好好地在说话吗?到底是怎么演变到这个境地的?
孙成斌愣愣地坐在屋里,通过大开的屋门看出去,见自己带来的二十多个壮汉被一对妇孺追打,惨叫声不时响起,还夹杂着妇孺的痛骂。
一声格外绵长的痛呼声响起,是范诚阳下了狠口,抓住他的那个下人虽然不敢太使劲,可一个成年壮汉的力气也不是他一个六岁孩子抵得过的。见娘和哥哥已经挥舞着木棍打起了人,自己还被人牢牢地控制着,自然忍无可忍,情急之下张开嘴,对着抱着自己的大手就咬了下去。
他被高媛养得甚好,保持着极佳的卫生习惯,每天早晚都是用牙粉刷牙的,又不怎么吃太甜的东西,一口小牙保持得甚是坚实整齐。一口咬下去,又死死不松口,那个大汉实在忍不住,嘴里发出一声痛呼。剧痛之下,哪里还顾得别的,只使出浑身力气来要把手上的小儿甩出去才好。
孙成斌大喝一声:“住手!”
这可是他老友的遗孤,要是被自己的手下伤了,他怎么在百年之后有脸去见地下的老友?
高媛比他的反应更快更早,早在壮汉痛呼的时候就赶了过来,见范诚阳的小身子已经被带离了地,把手里的棍子一扔,一把就把孩子抱在了自己怀里。
一落入温暖的熟悉怀抱,范诚阳就松开了口,小腰一使劲,成功地把自己送到娘的怀里,一双小胳膊立刻牢牢地把娘的脖子抱住了,裂开小嘴哇哇大哭。太吓人了,他差一点儿就被坏蛋抓走了。
高媛抱着孩子后退,前头还有一个横着棍子虎视眈眈地护卫着的范诚旭。这场景,哪里是世交重逢?简直就是两军对垒。
点墨最惨,本来大腿就被门夹了,他还因为是抓着范诚旭兄弟俩的罪魁祸首,被范诚旭列为了头号敌人,头一个被棍子招呼的,就是他。
问题是这个凶手个子太矮,力气又小,专捡着下三路打。不愧是肃国公府出来的种,一手木棍使得呼呼生风,转瞬之间,小腿上就挨了七八下。娘哎,痛死了!
点墨弯着腰,双手不断地摩挲着自己的两条腿,今儿出门没看黄历,这可怜的两条腿啊,也不知道明天还能不能站起来。
同样摸腿的不止他一个,范诚旭出手快准狠,大家又都聚在院门口,简直就是给他送人头的,还是不敢还手的白送人头。点墨知道这俩孩子是范俊丰的,可别人不知道啊,他们还以为这是自家老爷的种呢。
自家小公子要打人怎么办?要是打别人,那肯定是要递棍子的。要是打自己呢?要是能躲还是要躲一躲的吧?就算是不能躲,也不能还手啊不是?
没见那个被小公子咬了一口的那个倒霉蛋吗?老爷一声怒吼下去,还不知道回家之后会不会挨板子呢。真可怜,小公子要下去你就放他下去呗,这下好了,被咬了一口狠的不说,还在老爷那里有了案底,以后怕是升迁无望喽。
众多下人深感庆幸,幸亏小公子挥棍子打过来的时候,自己跑得比较快,有几个还格外庆幸,因为他们跑得比同伙快,不但小公子的棍子躲过去了,就连那个谁的,啊,也躲过去了。
仆役们腿疼手疼胳膊疼,孙成斌头疼。
一言不合就挥棍子什么的,太伤人了。
孙成斌一声怒吼喊出去,孙家的下人们都听话不打了,实际上人家也都没打,都想方设法少挨打来着。至于高媛这边,也住了手,打人这件事情也是需要体力的,累了,缓缓再说。
范诚阳很不高兴,一方面是被吓到了,另一方面是他的棍子还在哥哥手里呢。范诚旭家学渊源,两只手抡起两根棍子来,煞是威风八面。打得还有章法,比高媛那个只知道凭借一腔孤勇的强很多,从院子里揉小腿的和揉胳膊的比例看来,他至少贡献了五分之三的杀伤力。
考虑到他的年龄,这个数字就很可观了。而且经过一场一边倒的战斗之后,高媛呼呼大喘,手脚发软,他一个小孩子家,居然还能保持着警戒的姿势,杀伤力更显得非同一般。
看看如小狼一般的范诚旭,再看看正跃跃欲试想扑过去帮忙的范诚阳,孙成斌觉得自己的头更疼了。
跟孩子没法子讲理,他也舍不得惩罚他们,还得找那个乡野村妇讲话。
他扎着手,满满的懊恼:“这是怎么了?好好的你发什么火儿啊?真是唯女子与……”剩下的话被怒瞪了回去。
是了,这妇人不抱孩子了,把棍子又捡在手里了。罢了,反正她也不乐意,他也就乐得不毁自己的名声了。圣人在上,他出的这个主意,自己也牺牲良多好不好?一个清流世家出来的官员,有个外室,外室还带着好几个儿子上门,很好听吗?
“好了,好了,你不同意,咱们换一个就是了,用得着这般喊打喊杀的?”
揉胳膊搓腿的孙家仆役们偷偷地互相换着眼神,自家老爷这明显的夫纲不振啊,难道他好这口?
高媛活动了一番手脚,一腔闷气出了大半,见孙成斌态度软化,自己也收拾了心情:“成,进屋接着说。”
自己拎着棍子重新回屋,在客厅里原来的座位又坐下了。
孙家众人傻了眼,我的亲娘四舅奶奶啊,这是什么人啊?前一刻还喊打喊杀地打人,下一刻就重归谈判议和?厉害,太厉害了!
这本事要是放在跟鞑子的谈判上,还有礼部那些官员什么事儿啊?
孙成斌仰面朝天,真不知道老友从哪里找来这么一个砍柴的杂役,救得了孩子,打得了仆役,还能和他这个朝廷命官谈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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