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文道笑了笑:“难得见嫂娘这么高兴,买就买了。只是我看她买的全是素扇,怕要把主意打到你身上了。”
柴伐北叹了口气:“我今天问了,娘说考完试之前不让我画。”
也就是说等他考完试,就得给他娘当苦力了。
“这么多,够你画一阵子了,嫂娘莫非是想卖出去?”柴文道很同情他。
“才不是,娘说了,怎么着也得看我考中了什么名次。叔父啊,我觉得你也很危险。看娘那意思,要是你的名次高,怕你也得给她写扇面。”
“哦?”
“娘说了,我们这个岁数,别人再喜欢咱们的字画,那价钱也不会太高。在晋中是凭了经魁的名气,到了京城这个名头就不好使了。总得拿到个好名头之后,还得不动声色地卖出去才好,要是论把卖扇子,那就落了下乘了。我看啊,没准儿她一把扇子能藏几年才卖也说不定。”
柴文道点头:“唔,就跟当年的徐状元一般,中状元之前名不见经传,中了状元之后,才偶尔会在数风流里见一样两样墨宝,那掌柜还死活不肯卖,非得人家千央万求才卖,还一副极为舍不得的样子。等没过几天,就又一份墨宝出来。我曾有幸得过一把,竟都是些旧的,原来是当年徐状元曾经得过数风流东家的恩惠,当时无以为报,就给他画了许多扇面。那东家,那东家,伐北!”
他的眼睛猛地一亮,竟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急急地问道:“你可曾听说数风流的东家是男是女?”
柴伐北挠挠头:“没听过,当年我虽然老去数风流买东西,不过是他家掌柜说我是个老客,给我东西便宜些罢了。我也跟别家比过,他家的东西最是实惠,便没换别家。叔父,等等,叔父你的意思是……”
两个人的心跳都加快了起来,难不成真是他们猜到的那样?那上一世,上一世……
柴文道的嘴唇有些抑制不住地颤抖,多年未曾如此失态的他又想起来一件事情:“当年你遭张家陷害,五千兵马粮草不济,却不得不饿着肚子出城杀敌。你说,是怎么得到粮草来着?”
柴伐北的眼睛湿润了:“我运气好,带领兵马在荒城安营扎寨的时候,发现了被风沙掩埋的粮草。看着像是埋了许久的,吃到嘴里却也没有什么霉味。连当地土生土长的兵都说这怕是荒漠之中经年干燥无雨,所以才有可能保存如此完好。如今想来……”语气哽咽,竟再也说不下去了。
“是啊,谁能将五千人的粮草神不知鬼不觉地运到那里,埋得又极浅,还能恰巧让你们挖到。我竟然才想起来,竟忘记了嫂娘的本事。”柴文道拿拳头捶着桌子,万分地痛恨自己,上辈子糊里糊涂忽略了嫂娘的奇异之处也就罢了,这辈子明明知道嫂娘的本事,却一直困于心结,没有跟上辈子的事情联系在一起。
“这么说,娘一直没扔下我们,可她怎么不露面呢?她应该知道咱们一直在找她啊!”
“这里头定然还有别的蹊跷。先不管那个,明天我们再探探嫂娘的口风。”柴文道决定道。若是嫂娘果真是数风流的东家,若她真的一直在默默地关注着他们,那他们上辈子,岂不是白白后悔伤心了几十年?
柴伐北却比他乐观得多:“上辈子娘定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不见咱们的,可她又舍不得咱们,所以就借着各种身份帮咱们。叔父你好好想想,你遇到过什么稀奇的事情?尤其是那种特别好运道的?”
柴文道便闭眼凝思,眉头渐渐地皱了起来,许久才睁开眼睛道:“小事记不清了,倒是有一件大事,如今想来颇有蹊跷。”
柴伐北:“快说,快说。”
“你可还记得范家那俩混小子?”
“记得,当年给咱们找了不少麻烦,烦死人了。”
“没错,那俩混小子大事上不与我们作对,偏偏在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上胡搅蛮缠,太过恼人。”
“他们俩说是咱们没照顾好娘,让他们报恩找不到人。”
“可后来,他们突然就不给咱们找麻烦了。”柴文道皱着眉头回忆道,“仿佛是给大军运粮草的事情,若是按照肃国公以往的风格,定要锱铢必较的歪缠半天,谁知那日只哼了一声,便认了。我那时还准备了无数对策应付他的盘诘,谁知竟顺利通过,实在不敢相信。回家之后还琢磨莫非是他遇到了什么天大的好事,可也没有什么风声。”
柴伐北:“这个倒没有听你说起过。”
柴文道叹道:“当时只以为是运气好,再后来便是肃国公自请镇守北关,他们兄弟俩从此离开了京城。只是我当年好不容易盼他走,并没有关注北关的消息。如今想来,难不成嫂娘从中插手?”
柴伐北沉吟道:“若按照娘的行事风格,倒有这种可能。当年在北关的时候,没有你给出主意,娘照旧把咱们的日子过得舒服自在。若肃国公到了北关,娘把生意搬到那里还是极有可能的。菜果香关了,娘还觉得可惜,说在京城就没有优势了。”
这话信息量太大,前世今生掺杂在一起,也就柴文道能听得懂了。
“当务之急,还是要探探嫂娘的口风,若她真是数风流的东家,今世还会取这么个名字也说不定。”
“好!”
叔侄俩心事重重地睡觉去了,到了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精神都不怎么好。
柴伐北下去端了三口人的早饭,打着呵欠去了高媛的舱房,一家子一起吃饭。
高媛端详着二人的脸色:“你们俩昨天夜里又背书了?没睡好?”黑眼圈都出来了。
柴伐北只顾打哈欠不说话,柴文道见他打,忍不住也打了个哈欠,然后才道:“倒也没有只背书,我们想着到了京城之后,原本菜果香的名字是不能用了的,得新想个铺子名才好。”
柴伐北喝了杯浓茶提精神:“张槐根那小子机灵,临来的时候让我又重新写了个招牌,叫经魁来。娘您觉得怎么样?”
高媛下意识地反对:“不好,在晋中也就算了,拿到京城没吸引力,还不如改成状元来。”
然后就自己给否决了:“好像有些俗气,不好。”
柴文道叔侄俩紧张地看着她。
高媛一边想一边道:“我想想啊,咱们这个店呢,主要是卖花,然后伐北不是挺会画画的吗?我看他那花草画得挺好,画了扇面留着慢慢卖。这个我得好好想想,不能随随便便就当扇子卖了,咱卖的是这份风雅,可不能写了价签卖,这个等我以后再想。既然能卖扇子,咱也就可以卖些别的,只要是跟花有关系的,应该都不是俗的。文道你以前说过古董也是雅致的东西,可那东西成本太高,我又没那个本事鉴别,自然是不能卖的。可这古董,尤其是什么字画啊砚台啊什么的,卖的也都是个名声。咱们这家店啊,就卖当世有名人物相关的东西。有了,这个店名啊,就叫数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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