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些散碎银子,拖着暗伤遍布的身子,赖椋回了这金陵城来。
一瘸一拐。
别说娶媳妇儿了,走路都不敢快了。
就在金陵五城三十六街的禹辛街上,摆摊儿卖些小玩意儿,什么糖葫芦啊,什么糖人儿啊,赖以为生。
一过就又是几十年。
赖椋老了,也攒了些钱,寻思该安顿养老去了。
可就在这档儿,出意外了。
昨儿下午,禹丰街上,几个鲜衣怒马的公子哥儿,骑着高头大马,在那儿比试谁的马快!
――要说这人也真是贱,明明金陵有专门的马场,他们非要在大街上飙。
好像看着百姓行人恐惧躲避的样子,他们很得意似的。
但俗话说,这夜路走多了,哪儿能不撞鬼?河边去久了,哪儿能不湿鞋?
这不,其中一个公子哥骑着马招摇过市,碰见赖椋刚刚收摊儿。
让不让?
你说要让吧,这把就输了,可是下了赌注的呢!
你说不让吧,大不了就从这老头儿身上跨过去。
孰轻孰重,公子哥儿哪儿分不清?
――金陵公子,怎肯认输!
驾着高头大马,直直撞去!
赖椋身上本就有因为修长城时落下的暗伤,一瘸一拐躲避不及,硬生生被那烈马给撞到,踩死了去!
这就是走马灯的全部。
至于后续的事儿嘛,就是那几个收尸人跟余琛摆谈的。
说是禹丰街上出了人命,官府自然来查,那公子哥儿却倒打一耙,说是老头儿不知道发什么疯,自个儿撞上来。
他乃是躲避不及,才撞到了赖椋。
这一来,官府大刑司的人,既找不到啥证据,死人也说不了话,赖椋又无亲无故,没人替他申冤。
再加上那公子哥儿家里有钱,他爹以前是混黑道的,现在洗白做了某个大商会的长老,不差关系不差钱儿,事发之后,立刻就上下打点。
这般一套组合拳下来,别说赖椋无亲无故,哪怕就是有人给他申冤,怕是也无济于事。
这事儿,就草草了结。
正所谓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世道如此。
这苦命的赖椋的死,最多也就只让街坊邻里叹息了一阵,说好人不长命!
但除此之外,这些平头百姓,能干啥?
且不说他们到底看没看到当时真相,就是真看到了,有人敢去得罪一个黑道背景的商会长老的公子的?
还是为了一个无亲无故的老头儿?
不可能的。
反正最后啊,那公子哥儿该吃吃该喝喝,屁事儿没有。
而赖椋死就死了,过两天怕就被人忘了,世道如常。
但问题是,这死者本人,有话要说啊!
凭啥?
咱就安安分分走路,凭啥骑个马过来把人踩死了?
你说当真是个意外呢?
那也就罢了。
可赖椋虽腿脚不利索,躲避不及,当时却清清楚楚看到,那公子哥儿脸色狞恶,不仅不拉缰绳,还是快马加鞭撞过来的!
哪儿能这么算了?
穷人的命,不是命呗?
嗯……不得不说,倘若没有余琛,穷人的命,还真就不是命。
但偏偏啊,他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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