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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石头
在鲅鱼圈大董屯打石头(采石)劳动,是我一生中,除了在学校贯彻“教育为无产阶级政治服务,教育必须与生产劳动相结合”到沈阳红砖一厂挖土、推“轱辘马”,实践“勤工俭学”;1958年初冬,为了实现土地高产大跃进,到黑山县高山子公社火车站前,深翻地劳动;打石头是又一次可以创造价值和使用价值的,时间最长、劳动强度最大的体力劳动。
工序和工具
打石头属于工业生产活动。按照统计分类,它属于采矿业-非金属矿采选业-土砂石开采-建筑装饰用石开采。那时,在人民公社生产队里,这种生产活动叫做副业生产,是计算在农业总产值之中的。不过,我们的打石头作业,大概在鲅鱼圈公社的统计报表中并没有纳入。
我们打石头采用的生产工艺是“打眼、放炮”的手工操作。大体流程是:打眼、装药、引爆、破石、搬运、码垛、装船。
我们的生产工具是当时流行的采石器材。八磅铁锤、钢钎子、手锤、錾子、长把鼓形锤、铁楔子一应俱全。爆破器材有炸药、雷管、电线、起爆装置。八磅锤和钢钎是打炮眼用的;手锤、錾子和铁楔子是把大块石头破成小块石头用的。
钢钎、錾子在使用过程中极易磨损,每一天下来,都要进行煅烧修理,建立小烘炉是必须的。我们科的闾富和科长、财贸科的李殷纯,财政局的靳筝都当上了铁匠。铁匠炉就设在我们居住的马圈的旁边。
开工打石头之前,一天上午来了一辆解放牌军车,车上拉了多半车黄色炸药。用了几十分钟的时间,大家小心翼翼地把车上的炸药卸下,摆放到我们居住的马圈左侧的偏厦里。十来平方米的偏厦里,码放的炸药占地大约2/3,堆了一人多高。解放牌汽车临走的时候,特为嘱咐我们:一定要注意安全!
睡觉的床边,摆放着炸药,如何注意安全?好在,不知道为什么,我们确实一点担心害怕的感觉都没有。后来听有些人议论,如果那些炸药爆炸了,整个大董屯将不复存在。事实上,在七、八个月的采石中,我们只用了几包炸药。剩下的在我们撤出大董屯的时候又原封不动地拉走了。
雷管没有和炸药放到一起,储存在财物委居住的地方。需要的时候,随时去取。
这些炸药和雷管除了我们打石头用了一点,还有一点用于盘锦干校三大队在赵圈河炸鱼。
一天,校部来人,取炸药。从大董屯把炸药拿到盘锦,需要坐火车到营口,再走公路从营口在到赵圈河。火车是严禁携带炸药的,这是谁都知道的禁令。干校的人,想出来一个损招,把炸药和雷管用棉被包裹起来,打成行军被包的样子,背在身上,蒙混过关。来的人打了两个被包,把炸药背回盘锦。
后来听说,炸鱼还引出了两个故事。一个故事,三大队在赵圈河河里放炮炸鱼,炮响了之后,没有见到有死鱼。不久,在赵圈河下游的五大队,发现河面上飘着大量死鱼;他们知道上游三大队在炸鱼,于是毫不客气地捞取渔利。为此,三大队和五大队发生了纠纷,闹得不可开交。第二个故事,炸药白放,架白吵,因为他们炸死的死鱼的鱼肉“苦不堪言”,根本就没法吃。这也是老天爷对他们破坏生态环境的惩罚吧!
八大锤风
使用八磅锤打炮眼,是一个技术活。我们局没有人打过石头,不知道如何抡锤。开始上山打炮眼的时候,有人指导,告诉,一个人坐在地上,双手握住钢钎,令钢钎直立,两个人站在左右两侧,用锤头击打钢钎顶部。燕恩和韩光宇两个人自报奋勇,要做抡锤示范。
谁坐在地上把握钢钎?谁都害怕铁锤砸手。大家相互看来看去,都很“谦虚”;无奈,只好领导带头,王树林装出一副笑脸,拿起一根最短的钢钎(打炮眼开始时使用大约70左右厘米的钢钎,随着炮眼深度增加,再更换不同长度的钢钎)杵到地上,说道,“来!两位,手下留情。”
韩光宇两手攥着锤把的把端,伸直双臂,抡起锤子由前向后、绕过头顶、向前、向下,来了一个360度大回转,只听得,“当啷”一声,锤头砸到了钢钎的顶端;王树林吓得一耸肩膀,闭上了眼睛。燕恩在韩光宇的对面,几乎和韩光宇一样拿着锤子的把端、一样的抡锤姿态,一锤下去,又是“当啷”一声响。接着,韩光宇又是一锤,……站在一旁的扎科长大吼一声,“停!”
韩光宇:“怎么啦!”
扎科长:“不行。这么抡锤,谁能够抗得了!”
原来韩光宇和燕恩都在机械加工工厂当过工人,都干过板钳工的活。拿大锤平整钢板,面对的是一大张钢板,抡起大锤,那里不平,就砸向那里。现在,锤头要砸向直径30毫米的钢钎头,一旦砸偏,后果可想而知。
就在此时,从大队方向走过来一个高个、消瘦的社员。他老远就看见了韩光宇和燕恩两个人抡锤的动作。到了近前,他毫不客气的说道,“你们两位师傅的手法够厉害!在工厂行,打石头不行。”
说着,他拿过一把锤子,对王树林说,“你,把好钎子。大伙看我怎么打。”
这个社员站在王树林对面,双脚叉开,左手握住锤把的把端,右手半握在左手前面,垂头自然下垂,以左臂的力量摆动垂头,令垂头从身躯前面甩向右肩,锤把搭在肩膀,然后,双手把锤子向上举起,垂头达到最高点,半握锤把的右手向垂头方向移动,垂头下落时,右手加力,使垂头砸向钢钎顶端。锤头受到钢钎的反作用力,弹起,顺势,双手把铁锤再次举到右肩上,然后,双手把锤子向上举起……。整个抡锤动作流畅、自然。
打了十几锤,停下来,他说,“看见没有,打石头抡锤要使巧劲,左手总是攥紧锤把,右手不要把锤把握死,向上举锤子的时候,右手划向锤头,向下砸钎子的时候,右手向前加力推一下锤头,顺势,右手再划向左手,把锤把再次搭在肩膀上。把锤子扛在肩膀上,两个胳膊就能够缓缓劲,为下一锤攒点力量。两个人打的时候,一替一换,缓劲的时间就会长一点。这样,才能持久。来,谁试试?”
“我来一锤。”任大才模仿社员的动作,双手握紧锤把,举起锤子,砸向王树林把握钎子头。
社员:“右手不要握死,要在锤把上前后窜动,才行。你这个好像鸡鹐米。不过,开始抡锤,这样也行,一点一点来。”
大家基本领会了抡锤的要领,自动组成小组,试验着打眼。把握钢钎,也有一定要求,那就是,每打一锤,要转动一下钢钎。钢钎的截面是正六边形,钎头是经过锻造成扁平的一字型,长度大于钢钎直径,厚度大约有20几毫米,钎头有三角形刃口,刃口经淬火处理,有较强的硬度和韧性。为了把炮眼打圆,必须不断转动钎子。
功夫不负有心人,大约没有超过一个礼拜,已经有十几个人掌握了抡锤的要领。不客气地说,我是掌握抡锤要领、熟练操作最早最好的一个;也毫不谦虚的当起了“师傅”。尚科长、高桐、李科长、兆济民、蒋竞芳等等都成为抡锤的硬手;而王树林、邴楠、展章、颜宪言还有几个女同志,只能坐在地上把钎子。就这样,很快形成了三个人一组、基本固定的打炮眼队伍。
一天几个社员路过,驻足观看我们打炮眼的场面,不免发出赞叹之声。我们休息的时候,一个社员说,“还是你们机关干部,心眼灵通,这才几天,抡锤还真的抡得有模有样。”
另一个社员:“像样是像样,就是打完的石头不知道能不能用得上!”
问:“为什么?”
答:“为什么!五八年大跃进,也是城里的大机关来海边打石头,打了一冬到八夏,几千立(方米)的石头,一块没用,统统填海了。”
王树林:“我们打的石头不会填海,打完了,装船,就拉盘锦去盖房子了。”
社员:“哼!他们也是装船,末了,还是扔海里了。”
我们觉得这是笑话。
几个月下来,八磅锤在我们这些人中已经是得心应手,常言道,熟能生巧,有几个人不免耍些花样,于是“八大锤风”也就相继出现了。基本的还是那个不知姓名的社员传授给我们的标准抡锤动作,在这种打锤基础上,产生了花锤、晃锤、斜锤、懒锤等等。当然开始打锤不熟练时采用的“鸡鹐米”也算一种,也有人把它称为“捣蒜锤”。最值得一提的是望海锤,一天,高桐打了一锤,抬头转向大海,他的对手任大才,接着的一锤打完了,该高桐下锤了,他还是面向大海,没有抡锤,任大才对他喊了一声,“干啥呢!”
高桐:“看海呢。”
任大才:“对呀,打一锤,看看海,心旷神怡。”
接着,两个人打一锤,就扭头看看大海。其他人看见,也都跟着学,自然是笑声一片。从此,望海锤也就诞生了;而且,被我们经常使用。
放炮
我们所在的打石场,露出地面的石头,当地社员都叫它碾盘石,十分坚硬。开始打炮眼的时候,打了十几分钟,石头地面上也只有鸡蛋大小的一个小眼。晚上收工的时候,我们跑去埋怨铁匠炉打的钎子头硬度有问题。任大才对闾科长说,“你们打的什么破钎子,胳膊都抡酸了,石头渣都没下来。”
闾科长:“不能啊,淬火的活,我也不算外行。火候掌握的可以。”
李殷纯:“拉不出屎,赖厕所。还是你的胳膊没劲。”
后来,有的社员说,打这种石头就要耐住性子,一锤一锤慢慢打,越着急,越不出活。
干了一个多星期,总算有一个炮眼打到一米多深。大家急不可耐地想要听到第一声炮响,于是开始装药,准备放炮。
任大才自告奋勇,要求放炮。韩科长、尚科长也主动参与这项安全比什么都重要的工作。三个人把两管炸药、一只雷管下到炮眼里,引出起爆电线之后,把炮眼用黄土封住、捣实。
放炮之前,头头们把大家分散布置到打石场周围,特别是通过打石场的两条山路的道口,站岗,以防止有人闯入爆炸现场。
一切准备停当,任大才等三个人蹲在起爆器旁边,接好电线,等待头头下达起爆命令。
“注意了!我们大家一起喊:‘放炮了!’”王树林对散布在四周的同志们高声喊道。大家听到王树林的指令,开始放开喉咙,高喊“放炮了!”
“起爆!”蒯大宇环顾一下四周,确认爆炸现场没有外人,高喊了一声。
一声巨响,只见一股烟尘突起,无数碎石犹如天女散花一般,腾空飞溅,噼噼啪啪的石块落地的响声,清晰可辨。
尘埃落定,大家都疾速地向爆破点跑去,都想要看看爆炸的成果。
就在此时,有人发现,在爆炸点最远的南面山道上的颜宪言,双手捂着脑袋,双腿叉开,左右摇晃;不知道是谁说,“大家看!他怎么啦?”话音未落,颜宪言竟然倒了下去。
跑向爆炸点的人,又都折向南面,飞快地向颜宪言跑去。此时,有人喊道,“赤脚大夫!邓玫芬!哪去了?”不知道邓玫芬是否懂得医术,排里安排她做了卫生员,大家称他为“赤脚大夫”。
只见邓玫芬落在大家后边,以跑步的姿势、不紧不慢的走着。我有些着急,喊了一声,“邓玫芬!快点走!”
“跑着呢,不急,不急。”邓玫芬还是有板有眼的一步一步走着。
颜宪言侧卧在道旁,一只手捂着头顶,手指缝有血迹。
邓玫芬一条腿跪在地上,哈下腰,查看颜宪言脑袋上的伤口;从药箱里取出药棉、绷带和红药水,准备给颜宪言疗伤。只见颜宪言头顶百汇处,有一条大约3、4厘米长的伤口,伤口周围头发上沾满鲜血。邓玫芬用酒精棉擦干净了伤口周围的血迹,在伤口处涂了一些红药水,敷上纱布,用绷带从头顶、耳后到下颏缠了几圈,说道,“行了。”
刘局长:“不行。蒯科长,还是派两个人,把颜宪言送公社医院看一看,不能马虎。”
蒯大宇:“对。谁去?”
李科长和任大才同时说道,“我去。”蒯大宇同意,两个人陪着颜宪言向鲅鱼圈公社方向走去。
他们三个人走后,大家又回到爆炸现场。只见炮眼处地上出现一个一米多深、直径不到两米的一个漏斗形的圆坑,唯独不见我们希望看到的可以垒墙的石块。
由于我们这一炮响声巨大,在采石场附近的社员,受到惊扰,在爆炸之后,有两个社员跑来看热闹。到了爆炸炮眼坑边,不免笑了起来。一个社员问道,“炮眼打多深?”
答:“一米来深吧。”
社员:“什么炸药,装多少?”
答:“部队送来的,烈性炸药,两管。”
社员:“我的天呀!半管也用不了。我说怎么这么大的响动呢。”
另一个社员:“你们这是三十晚上过大年呐?放炮仗啊!”
蒯大宇:“头一炮,没经验。”
社员:“这个地方都是最好的石头,炸碎了,可惜了。一般炮眼得打到两米来深,装一管炸药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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