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的,方校长。这位是我的同学陈卫红。”杨国辉是这所学校唯一的公办教师,前年中心校任命他当了负责教师,一年后又把他给换了下来,让这位方姓的民办教师担任负责教师,大家习惯性地称为校长。
“哦,陈……老师,欢迎你来黄寺小学指导工作。”方校长热情地伸出手来。
陈卫红觉得有些别扭,也还是伸出了手:“方校长,打搅你了,谢谢你对我同学的关心。”
“你们聊,我上课去了。”杨国辉说完之后,转身进了教室。
“方校长,我也是一位教师,今天路过三元,想到这里有个同学,就来看看,也想借此机会,向你们学习学习。”
“陈老师客气了,你在哪里高就?”
方校长是个热情健谈的人,与陈卫红聊了起来。
中午放学后,学生和几位民办教师先后离去。学校里只剩下陈卫红和杨国辉。
“陈卫红,我这里只有稀饭泡菜招待你。”来到一间简陋而潮湿的房间,杨国辉将一口铝锅架到烽窝煤灶上后,找出一个有黑漆漆的土陶碗,从一个粗陶罐里掏出一些泡菜。
陈卫红打量了一下,这是一间十五六平米的土屋,阴暗潮湿,发出一阵难闻的霉味。屋角有一张简易的木床,床上胡乱地蜷曲着一床被盖,一个打着补钉的枕头斜靠在床头。
“你住这里?”陈卫红疑惑地问道。
“嗯,平时住这里,周末回家去,星期一再来。”杨国辉不以为然地回答道。
不一会儿,铝锅冒出热气。
杨国辉揭开锅盖,用一个断把的铝瓢从里面盛出一些半干的米饭,递给陈卫红:“同学,将就一下。”
“谢谢。”道谢之后,夹了一块有些发黑的咸菜。
“我晚上煮好一锅稀饭,可以吃两三天。”
“每天都是这样的吗?”
“嗯。”杨国辉苦涩地笑了笑。
“耍朋友了吗?”陈卫红打开了话题。
“我这种情况,怎么耍得到朋友。到是有人介绍了两个,都嫌我家穷,没有谈成。”
通过交流,陈卫红了解到,杨国辉的母亲患慢性支气管炎,基本失去了劳动力,还要长年吃药。为治疗母亲的病,家里已经债台高筑,杨国辉的工资,也大都耗在这上面,每月留给他自己的,也就十来块钱。
“同学,不瞒你说,对于人生,我也没有了什么希望,过一天算一天吧。”
“除了上班,业余时间你做些什么呢?”
“下象棋。”说到象棋,杨国辉来了兴趣。
在这偏僻地乡村,连会下象棋的人都不多,更说不上高手。无聊之际,杨国辉就省出钱来,去买了些棋谱进行研究,经常一个人对弈。周末或假期,则到街上的茶馆去下棋,在这一带已经是一名赫赫有名的高手。
可惜,象棋当不了饭吃,会下象棋,更增加不了经济收入。
“你没有想过通过努力来改变现状吗?”
“怎么改变?做生意挣大钱,我更不是那块料,更没有本钱。我到是想调到中心校去,也去求过校长,可是却没有效果。那些能够调动到中心校的,要么是有关系的,要么是送了钱的,还有些女的,出去身体去调动。像我这样一无关系二无钱的,谁肯帮我?再说,我也不肯去做这种出卖灵魂的肮脏交易!”说到这里,杨国辉有些激动起来。
“那你准备怎么办呢?”
“难得去想那么多,过一天算一天吧。”
“国辉,作为同学加朋友,我觉得……”听了杨国辉的话,陈卫红不由得有些焦虑,力图开导杨国辉。无奈,固执的杨国辉听不进去陈卫红的劝导。
“陈卫红,你不要饱汉不知饿汉饥,你如果处于我这样的环境,或许,比我还颓废。你也不要用你成功的那些大道理来开导我,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国辉,你还年轻,哀莫大于心死,现在振作起来,还来得及。命运掌握在我们自己手中,暂时的困难没有什么,只要心不死,一切都有希望。”
“陈卫红,你是不是来向我炫耀你的成功的?是不是想用我的失意来衬托你的成功,用我的卑微来衬托你的伟大?”
“国辉,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
“好了,不说这些了。中午还有点时间,我们来战一盘怎么样,我让你车马炮各一个,还让你一个先,如何?”
“哦……”陈卫红明白,杨国辉已经被痛苦所麻木,已经对人生失去了希望,对周边的人和事失去了兴趣,象棋是他排除苦闷、麻醉自己的唯一爱好,只好苦涩地点了点头,与杨国辉摆开战场。
十几年后,三十八岁的杨国辉,因营养缺乏、劳累过度引发病症逝世时,陈卫红发现,他在三元乡声上租住的房间内,仅有一张破旧的床,两床有些发黑的被子,一个蜂窝煤灶,以及几本破旧的棋书和两付有磨损得黑亮的象棋。在与杨国辉有些残疾的妻子交流时,陈卫红心酸的同时,心里不禁生出“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强烈感受,也为当年没有把杨国辉激励起来而有些懊悔,悄悄地拿了两千块钱给杨国辉的孩子,以缓解一些自己的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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