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都有那么一段童年时光,深藏在记忆深处。等待揭开璀璨的幕布,便会发出夺目的光彩,犹如悬挂在浩瀚夜空中的星星,张开了翅膀,落在心间,闪亮在回忆里。
夏天天气炎热,明晃晃的阳光恣意烘烤着大地,蒸烤着万物生灵。知了在树上唱着绵长的歌,忽远忽近,此起彼伏。走在路上可以感受到一阵阵热浪袭来,大颗大颗的汗珠从额头上沁出,流入脸颊,渗进眼睛。
一直到傍晚,这种热才会收敛点儿,落日的余晖斜照在树梢、房子上,拖出长长的影子。这时候,村子里的人家便会搬出竹床、凉席出来纳凉。我更热衷于上自家楼顶平台上乘凉,各执一方小天地,互不干扰。
这种露天平台,一般搭建在楼顶,丰收之际可以用来晒谷、黄豆、花生等。炎炎夏季之夜更是消暑之地,铺一张凉席,便可睡个安稳觉。往往趁着天未黑,吃完晚饭,父亲提着满满一桶水,晃晃悠悠地上到楼顶,往地上浇上一层水,给地面降温,提前做好准备工作。
晚上,夜色笼罩着村庄,家家户户亮起昏黄的灯光。堂屋的吊扇,犹如老牛拉犁,慢悠悠地旋转,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那个没有空调的年代,楼顶倒成了一个好去处。父亲端上一盘切好的西瓜,一壶清茶,胳肢窝夹着一把蒲扇,欲往楼顶乘凉。
我和哥哥屁颠屁颠地跟在父亲后面,三个台阶一跨,欢欢喜喜地到了楼顶。父亲放下手中的物品,扶住铁梯边缘,防止晃动。我们小心翼翼地沿着梯子攀爬,到了顶端一跃而上,兴冲冲地望着底下的父亲摇摆,做鬼脸,那种成就和满足感溢于言表。
父亲缓缓展开竹席,用抹布擦拭掉上面的灰尘,然后示意我们坐下。儿时的我们活泼好动,时而披着被单装幽灵,时而互相推搡挠痒痒,时而冲着邻居叫嚷,隔空喊话。父亲则坐在一旁微笑着看我们,边摇着蒲扇,边喝着余香缭绕的茶,时不时提醒我们注意安全。
远处田间若隐若现的青蛙声,打破了夜的沉寂,似乎应和着孩子们睡前的狂欢。我们学着青蛙呱呱呱的叫声,蹦蹦跳跳,乐此不疲。母亲总说父亲把我们惯坏了,才会这么闹腾,该严厉时要严厉。父亲轻轻摇摇头,这样的童年才有趣,才有意义。
那时的星星可真亮啊!一颗一颗,晶莹剔透,密密麻麻,仿佛一粒粒宝石,撒在深蓝色丝绒布上,雍容华贵。我们躺在竹席上,欣赏着头顶上的夜幕苍穹,那勺子形状的北斗星极其壮观,一眼便可以瞧见。
微风拂过,一阵清凉,驱散了我的淋漓大汗,身心顿然宁静。我们央求父亲讲故事,不善言辞的父亲搜肠刮肚,也没能想出一个故事来,只好一遍又一遍地讲着牛郎织女或者嫦娥的故事,可是我们依然听得津津有味。
快看!流星。父亲指着天际的星星,声音低沉地说。只见那颗流星一闪而过,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消失在夜色中。父亲半开玩笑地告诉我,每颗星星都住着一个人的灵魂,而每出现一个流星意味着世上的生命少了一个。不谙世事的我似懂非懂,使劲盯着那些最亮的星星,从这头数到那头,总也数不清。
村后的矿山卷扬拉着铁桶的声音,哗啦哗啦地响,传到我们的耳朵。父亲尽力压低着磁性的嗓音,唱着革命歌曲,犹如催眠曲,让我们进入了梦乡,梦里自己拥有了魔法,翱翔在宇宙星空,无忧无虑,尽情欢歌。
多年后,我搬进了城,空调已经很普及,楼顶平台乘凉成了过去时,那样梦幻般的星空再也没见。四周都是高楼,仰望夜空,灰蒙蒙,稀稀拉拉的几颗星星点缀其间。女儿指着最亮的那颗星星突然问我,妈妈,那颗星星是姥爷在看着我们笑吗?我的眼睛陡然湿润,坚定地说,是的。
那段纯洁如玉的日子,那月夜下平台楼顶的欢笑,那渐行渐远的人,就像闪着光芒的星星,早已落在心间,成为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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