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几天的降雨,让这座地处在西南边境小村庄染上了一层潮气,章橙盘着腿坐在二楼的露台上,眼睛有意无意地掠过在田埂上路过的人们。远处的山脚下冒着袅袅炊烟,不用看表,她也知道又到了该吃晚饭的时候了。
她微微抬眼,显出一种莫名的冷淡。
饶顺从楼下上来,身上系着一条围裙,胖胖的身子和围裙上的那条鱼相比,显得有些滑稽。
“妹子,下楼来吃饭了。”
这是他今天第三次来叫她吃饭了,从早餐到现在的晚饭,她忽然惊觉自己好像呆在这上头,除了吃饭以外,几乎没有动过。
她起身,说话的声音有些沙哑:“怎么样了?有消息了吗?”
这是她今天第四次问这话了,可依旧得到的是饶顺的摇头。
她皱了皱眉,沉默了下去。
“要不我们先回沪市吧。”饶顺拿起筷子的时候,终于说出了那句他憋了很久的话。
“不。”她摇头:“他说过让我在这里等他回来的。”
她侧头,窗外的梅花摇摇坠坠,看来又要下雨了。
“我们在这里等着终究不是个办法啊。”饶顺把碗一放,闷闷说道:“现在警察那边也没消息,邦哥那儿也没消息,我们与其在这里干等着,倒不如回去沪市,找老爷子好好想想办法。”
“不。”她仍旧摇头,一双筷子上夹了几粒米饭,悬在饭碗的上空一动不动:“他说过不能找他爸,他说如果他没回来,就让我在这里等,不要到处跑,无论是人是鬼他都会回到我的身旁。”
她鼻头一酸,眼眶立时就热泪起来。
饶顺看到她的手在颤抖,他心里头也难受,为了这趟最后的生意,他的兄弟也被搭了进去,他也是在失去的那个人。
他叹了口气,怒冲冲地起身,站到门外的屋檐下头点燃了一根烟。
五天了,就算是沉船,那应该有一两具尸体浮起来了。
半夜的时候,犬吠惊动了整个村子,章橙被很大的动静吓得从床上弹起来,哆哆嗦嗦地摸到压在枕头下头的手机,又哆哆嗦嗦的找到那个熟悉的号码拨了过去,仍旧是忙线的声音,“嘟嘟嘟嘟嘟”的敲在她空牢牢的心上。
床头的灯光毫不留情地洒满了房间的角角落落,她觉得刺眼,才意识到自己睡着的时候哦忘记了关灯。那天也是这样的情形,他好像知道这次分别的时间很长,所以搂着她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的话,连她过往被卓令利用的往事都被他说穿了,她觉得羞愧抱歉,他却说这不是她的错,是因为当时向她伸出援手的人太少了。
她鼻头一酸,在他怀里放声哭了出来。
楼下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她站到了落地窗前,沉默着看着楼下发生的一切。
饶顺披着一件外套急匆匆地出来,门被打开了,是一群警察,神情严肃,威风凛凛。
他们进到了院子里,饶顺三两步往里跑,没一会儿就敲响了她的房门,她狐疑地将房门打开。阿发说:“警察来搜查证据,你别怕。”
她“嗯”了一声,和阿发一块儿站在了二楼的楼道里。
这里的警察不比黄锦亿那群人温和,他们翻起东西来很不客气,将一间屋子翻得很乱。
有人上来问她和卓俊的关系,她堂堂正正地回道:“情侣。”
那警察用复杂的眼神打量了她一番,又问:“你知不知道他究竟是从事什么的?”
“他是个商人。”
那警察冷笑一声,念道:“挂着羊皮的狼。”
她这几天早已将有些事情猜得七七八八的了,警察的冷嘲热讽只会让她更加地笃定自己的想法。
“并没有搜出可疑的东西。”
有人上来报告。
章橙对这样的结局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一个想做坏事的人,怎么会把赃物放在自己的身边。
警察的无功而返是在她的意料之中。
“饶顺。”
送走了警察,两人返回房间的途中,章橙忽然叫住了准备上楼的饶顺。
饶顺回头,只见她立于月光之中,微微垂眸,清冷平静的像一朵刚刚绽放的莲花。
“我们去找他们吧。”
饶顺往回走了两步,他觉得自己听错了。
她又一次重申:“我们沿着他们的路线一路找下去,是生是死,总归要得到一个说法不是吗?”
她想将他带回家里,哪怕那是一缕魂魄,或者是一件他用过的物件也好。
饶顺迟疑,答应的话刚准备说出口,却陡然想起卓俊临走前的吩咐,他摇头:“不能够,那里是深山老林,我们什么都没有,空手空脚的进去只有送死的份。”
“船,用船。”她连怎么走都安排好了。
饶顺默然,在原地站了许久,到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径直地回了房。
他忽然明白卓俊对他说得另一句话,他说“章橙这丫头看起来好骗,但要是她心里拿定了主意,那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的,所以到时候你就只需要将她强行带走就好了,带回她的老家,让她弟弟牵绊住她。”
怎么强行带走一个有手有脚的成年人呢,饶顺在床上琢磨了大半夜,好歹是有了眉目。
天微微亮的时候,章橙就已经坐在了院子里,她睡不着,她想如果可以的话,她现在就想要立刻动身。饶顺也起来的很早,见她坐在院子里头,便问:“今天想吃些什么?”
她莞尔一笑,嘴角咧出了好看的幅度来:“我想去菜市场看看。”
她来了这么久,一次都没到镇上去逛过,城市的喧嚣似乎离她已经很远了。
天空终于放晴了,熹微的晨光洒在路面上,泛着温暖的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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