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音质不清,来路不明,没头没尾的对话,像一缕丝雾突兀地飘入她的脑海里。
她融身于神域边境的“创造”气团中,怔怔望着眼前混乱的远古画面,听着脑袋里挤入的声音,任凭那些不属于自己的情绪,从外部翻涌进内心,感觉这一切竟有几分熟悉!!
就好像是一个似曾做过的梦!
这丝微妙的感觉,像一根鸿羽,缓缓浮出水面,又随着眼前的音画和渗入的情绪消失,倏地沉入了下去。
还没弄清原委,她就再一次回到了碾魔刑的虚无空白里。
包裹周身的气云依然柔软舒适,这哪里是在受刑?她分明就是在按摩嘛。
莫非,这是因为她本身就具备一点神族的“创造”能力,是天生俱有神格的魔族人,所以,她才能渐渐适应这神域里氤氲笼罩的气云吗?
那刚才浮现眼前的远古画面又是怎么回事呢?难道这神域大陆的气云,还能回映过去吗?
她疑惑地猜想。
突然,一声穿云裂石的巨响从遥远的天边炸入耳中!
轰!
眼前的虚无空白卷着她作为冷炘的意识,骤然间,像瓷器一样,竟哗啦啦碎裂坍塌了!!
她来不及反应,刹那间陷入短暂的无意识状态,紧接着,剧烈的天旋地转裹挟着她。
她在旋转中渐入黑暗,又隐隐有一缕光点漂浮尽头若隐若现……
耳边传来一声得偿所愿的笑,听起来邪魅又娟狂,好像一团电火爆闪的雷云,滚没在另一片鼎沸的打斗与哀嚎声中!
大事不妙的感觉伴随渐醒的意识涌上心头,顾晓幸像做了一个漫长的梦,终于,她从记忆梦境里苏醒过来了。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跃入眼帘的一切令她恍然惊愣,经过一番艰难的“倒时差”,脑袋近乎“宕机式重启”后,她才渐渐回过神来,从过去的记忆里回到了现实环境中!
她瞠目结舌,倒吸一口凉气!
“封印……被我……解除了?!!”
混乱的顿默。
“别动,炘儿,如果你不想被四分五裂的话……”
冷熠勾出一抹危险的笑,目光玩味地警告她。
眼前,他如魅鹰展翅悬飞在几米开外的半空中,宏大如云的幽蓝气场从他修颀的身躯中迸发出来,交织环绕着一缕缕邪魅氤氲的暗能量光束,黑曜石般的幽眸中凝淬着森冷而疯邪的光晕。
天地间仿佛融为一体,混沌漆黑,残缺不全的银白碎片镶着火星子,漫天飞舞飘为灰烬。混夹其中的,还有一些被暗能量溶蚀的银装素裹的残尸,以及余下那些飞掠避闪暗能量袭击的护卫军。
两百米开外,蜿蜒如山的暗能量墙好似这虚象空间的边缘,不断渗出稠密的咒术丝缕将被打破的窟窿迅速填补,忽明忽暗的幽蓝墙体外,不时传来沉闷的撞击声音。似乎外面还有一支浩大的军队试图闯入进来。
“他在用暗能量侵蚀阻断屏障……合围攻击,别让他开启了传送通道……”
护卫军中手执半月形兵器,双目凶光毕露,像是领头的横穿过飞溅的暗能咒术,扫了眼悬浮在虚象空间里,与混沌融为一体的阻断传送的屏障,对余下的人指挥道。
“就凭你们……”
冷熠睥睨不屑微微抬指,修指轻轻一屈,轰!
空间里团团炸开密集的暗能量咒波,成片飞掠攻击的护卫军无处遁形,吞没进膨胀的咒术海洋里,竟刹那间气化消融了!
顾晓幸飘悬着瞪视眼前的一切,忽觉背后渗入一丝若有似无,仿佛回忆里那种神秘的“融合”感觉,她回首抬望,只见巨大的神力丰碑还矗立着,高耸入顶不见尽头,好像层峦叠嶂到了混沌之外,混沌里底部晶莹的碑座上,已然裂开了一道深长的峡口,封印残留的光纹碎片还吸附在峡壁上,幽幽闪烁着残破的光泽。
是她打破了封印!!
强烈的负疚感弥漫胸中,她懊恼自己拙笨,竟像提线木偶一样被冷熠控制,居然在沉睡中为他破除了封印!!
遥远的记忆还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暗涌的情愫回溯进现实的汪洋中,令她几近崩溃,即将把她推入矛盾又痛苦的深渊,可即便如此,她仍吃力地抓握住信念的灯影支撑自己,不让自己跌坠下去。
“我不会让你逃离这里的……哥。”
她沉定地说,看见冷熠凝向她的目光划过幽冷的光刃,像一把刀子划刺过她心头。
她极力掩饰内心的难过,试图调动灵力对他施咒。可指尖刚运力,一阵火辣如刀割的剧痛缠上肢体,她惊哧!
冷熠捆缚她的暗能量显现了出来!她只要轻轻一动,这些柔韧如扁长刀片的暗能量束,就会将她勒紧,锋利地割开她的皮肤嵌进肉里,虽然她只是一缕魂,伤口不会渗血,可这割裂的剧痛却钻肺入心,她拧紧眉头拼命抑制身体的疼颤。
“啧……你果然把我的话当耳边风……”
冷熠优雅幻闪过飞掠的群袭,毫不费力将冲上阵的护卫军化为青烟后,摇身幻影到她面前,漫不经心地上下打量她身上的伤口,眼里露出满意的神色。
“疼么,炘儿?这就是你违抗我的后果……”
他脸上的乖戾如火焰燃烧,幽亮的目光暧昧又疏离地盯落到她的脸上,唇边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弧度。
暴戾,狂妄,视人命如草芥,这样的冷熠与回忆里那个如沐春风的哥哥判若两人。
顾晓幸内心失望、痛惋、愤懑杂糅成一团,她百结愁肠,伤心窝火地质问:
“你怎么变成了这样?!”
“怎样?”
“你……”
她真想和他大吵一架,如果这样管用的话。
“你……真令人失望。”
她话音如冰冷的灰烬飘落谷底。
冷熠霜白的脸上晃过一丝微不可见的触动,转瞬即逝:
“你以为……我还会像以前那样仁慈地对你吗?炘儿?”
她心头仿佛被狠狠戳了一针。
“我才不在乎你怎么对我!”
她声音高扬到近乎尖锐,好像这样就能盖过心底的刺痛似的,她顿了一息,竭力使自己平复下来,表现得镇定:
“我就想问……你为了实现所谓的抱负……是不是可以不择手段,不惜一切?”
冷熠注视着她的目光幽幽闪烁:
“你觉得呢?不破不立,炘儿……”
顿默。
“你这是在为自己膨胀的野心找借口。”
“随你怎么看……”
“……早知今日,我当初就不该求父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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