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色毒雾如有生命般，在白雪覆盖的大地上蔓延。</P>
毒雾所过之处，草木凋零、冰雪消融、地面崩裂。</P>
酒舍原址上，本还有一大堆破砖烂瓦。</P>
紫色毒雾蔓延至此，所有木材溶解腐坏，所有瓦砾碎屑化为尘土。</P>
高拱看得心惊肉跳！</P>
陈以勤更是紧张提醒道：“这是合道境的用毒高手，大家小心！”</P>
其实，根本无需他提醒，高拱和殷士儋见识了紫色毒雾的厉害，也能大致推测敌人的实力。</P>
合道境并不可怕，他们三人都是合道境。</P>
但隐藏在暗处的敌人永远可怕，攻击可能在任何时间、任何角度发起，令人防不胜防！</P>
“何方宵小？”</P>
高拱怒吼一声。</P>
“大明礼部尚书、文渊阁大学士高拱在此。”</P>
“阁下竟敢偷袭出手，可有胆子现身相见？！”</P>
怒吼声传遍四野，却无人回应。</P>
顷刻间，方圆十几亩地范围，皆被紫色毒气笼罩。</P>
高拱等三人不得已，只好飞升到半空中，用感知搜寻敌人可能存在的方位。</P>
“高阁老！”殷士儋沉稳冷静，略一思索便道：“来人境界恐怕在我等之下，只是身怀异宝，才能施展如此诡异的毒攻。”</P>
“哼！藏头露尾的鼠辈！”高拱咬牙切齿。</P>
他已是合道境八品，距离大圆满也仅有一步之遥。</P>
寻常合道境，高拱根本不放在眼里。</P>
“恐怕是天级灵宝。”陈以勤也道。</P>
陈以勤博学多闻，更是大明朝含有的鉴宝大家。</P>
听他如是说，高拱和殷士儋脸色越发难看，知道八成错不了。</P>
“我大明境内，共有多少位合道境的医修？”高拱怒声问道。</P>
医毒不分家。</P>
即便是沉迷毒功的修行者，表面身份也必然是医修，否则难容于世。</P>
大明律法严苛，所有医修都必须登记造册。</P>
听高拱发问，殷士儋沉吟一阵。</P>
“大明最强的医修都在太医院，其中多大是清流党人。”</P>
“纵然有几个严党太医，也到不了这种程度。”</P>
大明臣子，嘉靖朝尚无一人修为达到大乘境。</P>
合道境，已是明臣的极限。</P>
大明重科举、兴儒学。</P>
在明朝人眼中，医道是小道，是左道旁门。</P>
真正有天资才华的修行者，大多投身儒道，少数则是武道修行者，如胡宗宪这般。</P>
医道高手，实在是凤毛麟角中的凤毛麟角。</P>
殷士儋如是说，高拱却不以为然。</P>
他冷冷道：“大明最强的医修，早已离开太医院！你们莫非忘记，有个叫李时珍的家伙？”</P>
陈以勤闻言连连摇头！</P>
“高阁老莫要冤枉好人。”</P>
“李时珍一代神医，悬壶济世治病救人，最受我朝百姓爱戴。”</P>
“高阁老你几时听说过，李时珍下毒害人？”</P>
陈以勤原本是好心提醒，却听高拱冷哼一声。</P>
“哼！”</P>
“以前没害人，不代表以后他就不害人！”</P>
“人心隔肚皮，知人知面不知心！”</P>
“或许他早已被严党收买，只是我们不知道？”</P>
这种堪比莫须有的有罪推定，直听得殷士儋和陈以勤头疼。</P>
二人与高拱昔日同为太子讲官，也深知高拱为人。</P>
此老才气纵横、胸怀大志，偏偏信奉人性本恶，对非他同志的外人一律以敌人视之。</P>
今日，殷士儋和陈以勤答应前来助拳，倒有大半原因是不愿与高拱交恶。</P>
这趟给高拱助拳，二人半点好处都捞不到。</P>
但若敢拒绝，从此就要被高拱视若仇寇！</P>
“罢了，正甫。”陈以勤对殷士儋小声道：“只要揪出暗处用毒之人，自然能还李神医清白。犯不着因为口舌之争惹怒高胡子，否则你我这趟来，岂非弄巧成拙？”</P>
殷士儋想了想，也只好无奈点头。</P>
他长叹一声，对高拱抱拳道：“眼下胡宗宪生死不知，大事不可耽误。需我三人合力驱散毒雾，最好能找见胡宗宪的尸首，带回去向徐阁老复命。”</P>
“哼！见到胡宗宪，一剑斩之即可，何须向谁复命？”</P>
看样子，高肃卿并不愿久居徐阶之下？</P>
听他这样说，陈、殷二人心中同时冒出这个念头。</P>
“动手吧！”</P>
高拱用下令的语气，并率先拍出一掌。</P>
灵气凝聚的巨大掌影，裹挟着狂风向毒雾范围而去。</P>
陈以勤、殷士儋也都出手，以掌力驱散毒雾。</P>
三位合道境，果然立竿见影！</P>
覆盖周围巨大范围的毒雾立刻散去，露出原本被白雪覆盖的泥土和官道，却已是焦土状态。</P>
草木全部腐坏，更有一些冬眠小兽的骸骨，或趴在洞口，或躺倒路边。</P>
三人倒吸一口凉气！</P>
好厉害的毒雾！</P>
“快看，胡宗宪！”陈以勤突然道。</P>
他伸手所指的方向，正是刚才胡宗宪躺倒的位置。</P>
此刻，竟有一具完整骨架！</P>
三人急急落地查看，却见骨架周遭散落着少许未被毒雾侵蚀的佩饰，正是胡宗宪所穿衣物上的。</P>
“胡宗宪死了？！”殷士儋愣道。</P>
他先前已是重伤，又被毒雾吞噬，就此死去倒也合情合理。</P>
可三人都是大明重臣、饱学之士，怎能不怀疑这是一场拙劣的掉包计？</P>
“用毒雾掩盖试听，用一副死人骨架桃代李僵？”</P>
高拱冷笑连连。</P>
“两位，老夫建议咱们分头行动，四下搜索一番如何？”</P>
“若有发现，便传音通报。”</P>
“若无发现，一个时辰后再返回这里。”</P>
他虽是询问，却全无商量的意思。</P>
话音未落，高拱已先选了个方向，追贼似的急飞出去。</P>
陈以勤和殷士儋相视苦笑，也只好各自选一个方向，没头苍蝇似的搜寻一番。</P>
时间，很快便过去。</P>
一个时辰后，三人准时返回。</P>
看彼此两手空空，都知道对方扑空了。</P>
高拱却怒道：“怎么回事？我那边没有，贼子就该被你二人找到！莫非你们不肯用心办事，竟让贼子逃走了？”</P>
纵然是泥人，也该有三分火气。</P>
殷、陈二人被高拱颐指气使老半天，早已压不住心头火。</P>
陈以勤怒道：“你怎知我与殷大人办事不尽心？天下奇人异事多了，人家或许放完毒雾早早便抽身离去，你叫我们如何寻找？”</P>
殷士儋也怒道：“或许是胡宗宪昔日的仇家，今天特意来报仇的。高阁老，你有什么证据证明，这具骸骨不是胡宗宪的？”</P>
“你们！？”</P>
高拱心中窝火。</P>
他还想发作，但想起如今大明朝堂，已有严嵩和徐阶压在自己头上，最近年轻后辈张居正也盖过自己一头。</P>
如此下去，何年何月，他高拱才能坐上大明首辅之位？</P>
自己好歹和陈以勤、殷士儋有些交情，若今日与二人交恶，日后在朝堂上真是连个帮手都没有。</P>
高拱如是想，才终于抱拳拱手道：“老夫气迷心，请二位老兄息怒，不与老夫一般见识。”</P>
真是难得！</P>
陈、殷二人这辈子头一回听高拱说软话，两人都是谦谦君子，本也心胸开阔，自然借坡下驴。</P>
“咳。”</P>
“高阁老一心为公，我二人只有敬佩，岂敢迁怒高阁老？”</P>
“那个……咱们还是看看这具骸骨，他到底是不是胡宗宪？”</P>
殷士儋说完蹲下，强忍着骸骨隐隐散发的恶臭，凑近仔细检翻。</P>
君子喜洁。</P>
像庖厨、仵作这类活计，大明读书人从来都是敬而远之。</P>
三人忍着恶臭查看半天，其实是外行人装内行。</P>
他们彼此大眼瞪小眼，却瞧不出个所以然。</P>
“身高体型，似与胡宗宪相近？”殷士儋迟疑着说道。</P>
“骨架粗壮、高大，至少能确定男子。”陈以勤也道。</P>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越说越有信心，仿佛断定骨架是胡宗宪遗留的。</P>
高拱旁听半天，总觉得不是滋味，却也无可奈何。</P>
“对了！”陈以勤一拍脑袋，惊讶道：“从陪都来的三位年轻大人呢？怎不见踪影，莫非是被毒雾融了？”</P>
“你怎么不早说！？”</P>
高拱闻言大惊。</P>
他虽看不上杨继盛、沈良才、谭纶三位年轻后辈，但他们都是官身。</P>
若陨落于此，自己身为上官必须担责！</P>
高拱还未坐上首辅宝座，岂肯中道而止？</P>
“快找找！”</P>
幸好，很快就有了发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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