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P>
一声磬响，回荡在西苑仁寿宫。</P>
宫殿内，首辅严嵩、次辅徐阶、文渊阁大学士高拱、工部尚书严世番及诸多朝臣，行三跪九叩大礼。</P>
礼毕，便要开始议事。</P>
“陛下！”</P>
严世番出列，率先开口。</P>
“胡宗宪堂堂北境总督、大明重臣，竟被人伏杀于官道旁！此案耸人听闻，臣请彻查到底，绝不姑息！”</P>
他话音刚落，严嵩便接着开口，却是一副老父亲训斥儿子的腔调。</P>
“严世番，圣驾面前，不许大呼小叫。”</P>
“你难道不知，胡宗宪最近刚刚突破，修为达至合道境九品。”</P>
“在我大明官道旁将他伏杀，普天之下，有几个势力能做到？”</P>
“况且胡宗宪统兵戍边多年，天知道他结下多少仇家？”</P>
“彻查？”</P>
“谈何容易。”</P>
众臣听了半天，暗道严嵩厉害，不愧为首辅。</P>
这番话看似在批评严世番性急气盛、考虑事情不周全。</P>
其实，却把矛头直指朝中徐阶一党。</P>
各国在大明都有安插势力，从事谍报活动。</P>
但论战力，绝不够用来击杀合道境九品。</P>
更何况，因【三帝会盟】之故，各国常年未有战争。</P>
胡宗宪戍边多年，但在大明国土之外，根本不可能树敌。</P>
反观大明，清流党人绝对有理由伏杀胡宗宪。</P>
比如，阻他重掌军权。</P>
正当群臣暗自感叹，严嵩老谋深算，几句话就把压力给到徐阶时。</P>
静室内，又是一声磬响。</P>
嗡嗡声悠扬回荡，大明群臣立刻安静下来，连小声的交头接耳都不敢。</P>
嘉靖帝以磬声代替说话，有两个好处。</P>
其一，天意从来高难问，群臣需要细细揣摩。只有理解磬声含义，才算与天子心意相通，是可用之臣。</P>
其二，嘉靖帝从不明说一个字，将来政令失当，则错在百官，是他们会错了圣意。</P>
但是，磬音高深莫测，大明群臣谁敢说自己懂了嘉靖帝？</P>
宫殿里安静片刻，次辅徐阶用眼角余光看了严嵩一眼。</P>
他惊讶的发现，严嵩那张面目可憎的老脸，罕见流露出一丝失落之色。</P>
徐阶对磬音含义本就有些想法，观察严嵩的表情，更笃定了自己的猜测！</P>
“诸位大人。”</P>
“逝者已矣，国事却不能荒废。”</P>
“胡去后，谁来接替他领军，夺回失地云州？”</P>
徐阶突然开口，百官震惊！</P>
当着陛下和首辅的面，徐阁老这是要强行揭过胡宗宪被杀案？</P>
不查？</P>
不问？</P>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P>
严党在军中最重的一枚棋子，就这样白死了？</P>
群臣惊疑的望向薄纱帷幕后面，嘉靖帝那若隐若现的身影。</P>
他们不敢多看，怕触怒天颜。</P>
于是，群臣的目光又落在首辅严嵩身上。</P>
他们都相信，只要严阁老出手，应该能轻易驳倒徐阁老。</P>
今日议论的主题，仍然是胡宗宪被杀案。</P>
然而，群臣等待良久，却不见严嵩有任何动作。</P>
仿佛……他主动认输了？</P>
在场的严党官员不由得心中发寒！</P>
胡宗宪是何其重要的人物，竟就这样白死了？</P>
身为严党领袖，首辅竟连为自己人报仇的能力都没有？？？</P>
徐阶心中也是狂喜！</P>
不容易！</P>
真是太不容易了！</P>
圣心从来偏袒严嵩，今日也有关照清流官的时候？</P>
其实，圣心烛照，岂能不知道清流党是刺杀胡宗宪的最大嫌疑人？</P>
但逝者已矣！</P>
嘉靖帝绝不会为一个死掉的人，严惩他最依仗的左膀右臂之一的徐阶！</P>
徐阶无罪，徐党或清流官亦无罪！</P>
徐阶很快就想通了这一点，他甚至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高拱。</P>
锦衣卫真查不出高拱等人的行动？</P>
或许，陆炳早把真相告诉皇帝了。</P>
但高拱、陈以勤、殷士儋何许人也？</P>
太子讲师。</P>
未来太子登基，他们便是帝师身份！</P>
为顾忌万历太子颜面，这三人轻易动不得。</P>
最后，徐阶这位伏杀胡宗宪的总指挥动不得，三位执行大臣也动不得。</P>
此案果然只能不了了之。</P>
徐阶不由得暗暗松了一口气。</P>
刺杀胡宗宪，是他近些年宦海生涯最大的一场豪赌。</P>
幸好，他赌赢了。</P>
强权如嘉靖帝这样的存在，行事也会有所顾忌。</P>
只是，收复云州这件大事，自己必须办好。</P>
若不能为陛下分忧，还给他添这么大的堵，以大明皇帝的气量，自己早晚必被清算。</P>
“老臣以为，若派一人领军，定能为我大明重新夺回云州失地。”</P>
徐阶缓缓开口，引得众人侧目。</P>
他又停住不说，像是在等什么人表态。</P>
短暂的安静过后，首辅严嵩终于道：“徐阁老有什么好人选，能为陛下排忧解难，只管说出来就是。”</P>
徐阶听得心中冷笑！</P>
好毒的舌头，好狠的用心！</P>
为陛下排忧解难？</P>
嘉靖帝何其自负自信？</P>
普天之下，谁有资格说为他排忧解难？</P>
这趟不论徐阶推荐谁，即便成功收服云州城，此人也将被嘉靖帝嫉恨。</P>
但是，徐阶罕见在算计上又领先严嵩一步。</P>
“启禀陛下。”</P>
“臣推荐，再次由太子领兵，收服云州。”</P>
群臣听了，一片哗然！</P>
连严嵩等睁大了昏黄的老眼，死死的盯着徐阶。</P>
严嵩竟情不自禁，从牙缝中诡异莫名的说出一个字：“好……”</P>
但他立刻住口！</P>
众人分明觉得，首辅有话没说完。</P>
到底是好选人、好计谋、好奸诈，还是好无耻？</P>
严世番却没他老爹那份耐心，当即跳了出来。</P>
“徐阁老，你在开什么玩笑？”</P>
“太子昏迷不醒，被张居正亲自护送去寻找传说中的南巢救治。你却推荐太子领兵？”</P>
“请问太子何日苏醒？何日痊愈？又何日才能领兵出征？”</P>
严世番发问急促，咄咄逼人。</P>
徐阶却老神在在，一副从容淡定的神色。</P>
在大明朝，徐阶几十年都没斗倒严嵩。</P>
但面对严世番，他却没感到多少压力。</P>
徐阶笑道：“小阁老问得好，老夫昨日特意去拜访国师，他亲口对老夫说，南巢对太子而已将是一次大机缘。”</P>
“太子乃大明储君，福泽何其深厚？恐怕太子归来之日，已经焕然一新，如凤凰涅盘，其量不可估也！”</P>
徐阶的话，已经极有分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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