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宝调皮,磕磕碰碰是家常便饭,可是像这样受这么重的伤从未有过。
见闺女平白无故遭这样的罪,洛父心疼得不行,要求对方当面道歉。
对方说道歉可以,但要洛一鸣先去给同桌道歉。
小宝听了,炸毛道:“不要去!凭什么要姐姐道歉,明明是她自己掉下去的!撒谎精!臭不要脸!”
原来同桌撒谎说是被洛一鸣推下去的,她哥才上门找茬。
妹妹当时就是因为这个和他争执了起来。
洛父这才晓得大闺女也受了委屈。
他当即拉起洛一鸣的手就走:“大宝,走,给他们道歉去。”
洛一鸣从未见过父亲那么生气的样子,一路上脸色黑沉沉的,不像上门道歉,像要上门砍人。
她心里有点慌。
到了同桌家里,洛父客客气气说要见见孩子,让自家闺女给当面道个歉。
同桌父母见他态度诚恳,便把他们让进了屋里。
等洛父见到了躺在床上的同桌,猛然变脸,当着他们一家人面,指着洛一鸣,居高临下质问同桌:“撒谎的小孩要遭天打雷劈的。来,小同学,你告诉我,是不是我家大宝推了你。说说看,她怎么推你了,为什么要推你。你好好说,说好了我们给你磕头道歉,说不好的话下雨天出门千万注意点。”
这如同恐吓一般的惊人发言一出,鸦雀无声。
在场各位的表情个顶个的精彩。
然后他们就被轰了出来。
***
回来路上洛一鸣问:“撒谎真的会天打雷劈吗。”
洛父:“怎么会。我吓唬她的。”说着叹气道:“你爸我气昏了头,一时说得过了火,估计把你同桌吓着了。”
洛一鸣回想同桌的表情:“她好像都要吓哭了。”
洛父一时心虚,嘴上却道:“……谁让她欺负你,还害得小宝进医院,该。”
洛一鸣:“爸。”
“嗯?”
“对不起。”
洛父愣了一愣,笑起来,摸了摸她的头:“说什么傻话呢。”
见她抿着嘴闷闷的样子,洛父蹲下来,捏了捏她的脸,说:“大宝,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话么。”
洛一鸣摇头。
洛父:“……我这还没说是哪一句呢你摇什么头。”
洛一鸣:“那你说说看。”
“如果有人不喜欢你,或者骂你,那并不代表你不讨人喜欢或者做错了什么。”洛父看着女儿,眼中含着笑意,“你没有错,就不要讲对不起。我们要为自己说出的每一句话负责。而且这样随随便便道歉的话,那些真正该说对不起的人就没有机会说出口了。他们虽然犯了错,但我们还是应该给他们一个被原谅的机会的,是不是?”
洛一鸣思考了片刻,点了点头。
洛父摸摸她的辫子:“好孩子。”
他起身,重新牵起女儿的手,放缓步子沿着林荫道一路往前。
“大宝。”洛父突然唤她。
洛一鸣:“嗯。”
“回头帮我给你同桌带句话。”
“什么。”
“和你同桌说,雨天出门……注意路滑。”
“嗯。”
***
小宝出院那天,洛一鸣告诉她,自己看不见那些东西了。
就像当初听到洛一鸣可以看到游灵时候那样——小宝愤怒了。
因为这样的话,就只有她自己能看见了。
洛一鸣一直以来都没有拆穿妹妹的拙劣谎话。她假装能看见,洛一鸣便也配合她假装。
妹妹虽然调皮,但是从不说谎。
从不撒谎的人如果说了第一个谎话,那么这个谎话是不能被拆穿的——就像从不下厨的爸爸第一次为她们做了一桌子菜,她们说不好吃,然后爸爸就哭了。
可见当一个人破天荒地做了一件他不擅长的事情的时候,就算他做得不好,我们也要让他觉得自己做得很完美——这样他才不会伤心。
更何况,小宝撒这个谎是因为自己,替她圆谎的事情自己本就责无旁贷义不容辞。
于是洛一鸣对小宝说:你应该很快也会看不见它们的。
她这是在很委婉地暗示小宝:我看不见它们了,你也可以不用再假装能够看见它们了。
用一个谎言,让另一个谎言圆满,倒也是件很公道的事。
可是小宝似乎并不这么觉得。
她完全没有体会到自己的良苦用心,甚至她的愤怒在听到洛一鸣说她很快也会看不见的时候达到了顶点。
“才不会!我能看见!以后也一直都能看见!你什么都不懂!”小宝生气地大喊大叫。
当时的她不能理解妹妹的反应。
后来她才明白,小宝当时的想法。
因为能够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世界而被孤立的自己,小宝全都看在眼里。
她用一个谎言,小心翼翼地站在了自己的身边。
这个谎言的实质,是一句宣告,一个承诺:我会和你站在一起。
当洛一鸣配合着她的谎言时,有一个只属于她们两人的小世界在悄然搭建起来。
谎言本身是脆弱的。但这个用谎言维系着的小世界,却没有人能够打扰——它坚不可摧,牢不可破。
小宝喜欢这样的感觉。这个属于她们俩的秘密基地所带来的欣喜,让撒谎这个一度让她感到不安和心虚的行为,变得微不足道且正当化起来。
可以说,谎言成了功劳,而小宝,自觉成了功臣。
直到洛一鸣说自己再也看不见游灵的这一刻——那个小世界轰然坍塌,一切都被否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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