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也是个老实苦命的孩子!
柔暗暗叹息,起先对她的些许怨恨此刻早已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同情怜惜。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心爱之物被抢走,却并没有换来片刻的安宁。筱柔身上的伤还没有痊愈,风姑姑便催着她上工干活儿。
每日要洗几大堆衣物,主子娘娘们的衣服质料上乘,除了要加倍小心防止弄坏外,洗起来尚不觉得如何费力。但各宫太监宫女的衣物也一古脑儿抱了来,这些衣服一浸水就变得死沉死沉的,又费劲又耗时。
当然好事儿是轮不到筱柔的,她只配洗下人的衣服。天还没亮就被叫起来,一刻不停地干,甚至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一直到太阳落山,大木盆里还浸泡着满满一盆脏衣物。
??看着不忍,悄悄揣了个玉米饼塞给筱柔:“筱柔姐,快压压饥吧,你一整天都没吃东西了,小心饿坏了!”
柔狼吞虎咽地吃完,又赶紧开工。洗不完这些衣服,风姑姑是不准她睡觉的。
二只手臂成天泡在水里,有些还未愈合的伤口开始溃烂流脓。当晚筱柔就发起了高烧,嘴里不停地说胡话,神志不清。
??拿布蘸了冷水给她敷在额上降温,但似乎作用不大,高烧依然持续不退。
次日天亮的时候,筱柔浑身烧成火炭,双目紧闭,呼吸微弱。
??慌了神,去求告风姑姑找太医来给筱柔瞧瞧,可风姑姑毫不理会。
“这种下贱胚子,死了倒干净!”
风姑姑冷冰冰的一句话,让??泪流满面,回来守在筱柔床前,绝望地失声而哭。
柔一直处于昏迷状态,恍恍惚惚中似乎看见景旭站在床前,正对着自己微笑。
依然是俊眉修目,依然是温润如玉。景旭,景旭,真的是你么?
柔欣喜如狂,想起身坐起,无奈浑身无力。勉力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感觉有人拉过自己的手把脉,又有苦涩的药汁灌进自己口中。
眼前人影瞳瞳,来了又去了。
也不知隔了多久,有双温热的手一直握着自己的,筱柔清晰地感觉到了,意识渐渐恢复。
“别离开我。”筱柔反握住那双手,喃喃低语,“景旭。”
那双手一颤,想要抽离,筱柔连忙握得紧紧的:“别,别走!”
“筱柔。”有个声音在她耳边轻轻呼唤。
终于清醒了过来,筱柔缓缓睁开眼。
也是俊眉修目,也是温润如玉,但分明是另外一个人。
心头涌上的是深深的失望与落寞,“忠王爷!”筱柔声音很微弱。
宇文珏一双眸子澄净如水,淡淡的笑容挂在嘴边:“你总算醒了。”
“我。”筱柔想挣扎着坐起,只是全身酸痛不已,动都不能动。
“你都昏迷三天了,幸亏我遇到了??这丫头。”
眼前这位俊朗的少年王爷简直就是自己命里的救星,该不会是他上辈子欠自己的吧?
柔脑子里这样荒唐的念头一闪而过,旋即暗骂自己不知好歹、忘恩负义。
“多谢王爷!”
“你还是跟我这么客气。”宇文珏笑如春风,“要是晚来一步,你小命儿都差点儿没了呢!”
柔嘴角弯起一抹弧度,低声道:“你扶我起来。”
宇文珏依言照做,拿枕头垫在她背后,又替她掖好被角。这虽是一个极平常的动作,却可见他是个细心会体贴人的好男人。
宇文珏又去倒了一碗热茶,亲自喂筱柔喝,一边微笑道:“你伤口化脓,所以高烧不退。又受了风寒,要多喝热茶,发发汗好得快!”
想不到他懂得还挺多,筱柔心里不禁微微触动了一下。面上一红,伸手去接碗:“我自己来。”
“你手上有伤,还是我来吧。”
柔这才看清自己手上受伤部位都包扎起来了,感激地点头,却不知该说什么,只得乖乖就着他的手将一碗热茶慢慢喝了。
喝完之后,果然身上开始出汗,宇文珏帮她把被子包好:“别再着凉就不好了。”
柔脸红得更加厉害,宇文珏一笑起身:“你好好睡一觉,我明儿再来。回头叫??给你熬药,记得按时服药,才好得快!“”
“我不困,你。“筱柔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
已经走到门口的宇文珏停步转身,定定地看了她半晌,又沉吟片刻,才缓缓开口:“他不是叫景昊的么?景旭又是谁?“
柔愣住,不知该如何作答。
宇文珏见她不做声,也不再追问,默默地离开了。
柔到底是挺过来了。
“想不到我们这些下人地位卑贱,命倒是硬!”筱柔自嘲地笑笑。
“姐姐说哪里话?姐姐这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满脸喜气,“方才风姑姑叫童玉茹亲自把你的东西送了回来,瞧!”
柔将玉梳紧紧捏在手里,心内百感交集。沉吟了半晌,方轻声道:“她们不是说我偷了东西么?”
??小嘴一撇:“忠王爷放出话去,说墨筱柔姑娘是他的人,日后若还有人敢对姑娘不敬,定要教她死得很难看!童玉茹垂头丧气的,活像一只斗败的公鸡。嘻嘻!”
“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成了他的人了?”筱柔没好气地道。
??一呆:“姐姐,你说什么?”
“没什么。”筱柔愣了愣,摇头,“忠王爷是吓唬她们的,不是他说的那回事。”
不仅童玉茹,连风姑姑的态度也全然变了。
“筱柔,你身子还未大好,不宜接触冷水。玉茹,你去洗了这盆衣服。”风姑姑笑意盈盈的,显得慈善可亲。
“是是是!”童玉茹满脸堆笑,跑过来讨好地对筱柔道,“筱柔姑娘,你歇着吧,我来!”
柔颇感不习惯,拎起水桶:“那我去打水!”
“不不不,我去,我去!”童玉茹又来夺过筱柔手里的水桶。
柔瞟一眼风姑姑、童玉茹脸上的媚笑,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不知为何,心里总有一种不好的感觉,这些人虽然表面待自己和和气气的,但那笑容假得令人不寒而栗。
??却是十分兴奋:“我说的对吧,姐姐?有忠王爷那句话,看她们还敢再欺侮你?”
柔苦笑不语,心乱如麻。
“叹什么气呢?”温煦若春风的声音在背后响起。筱柔愕然回首,宇文珏的笑容如冬日里的暖阳。
“见过忠王爷!”筱柔和??行礼。
??的确是个机灵丫头,给宇文珏泡上一盅热茶就悄悄退出去了。
“忠王爷。”筱柔甫一开口便被宇文珏摆手打断。
“怎么总是如此客气?我痴长你一岁,你就称呼我一声大哥又如何?”
柔脸又开始发烧:“王爷。”
“叫不出口么?我也不勉强你。”
“王爷,尊卑有别,奴婢不敢。”
“什么尊卑有别?”宇文珏粗暴地打断她话,“这是你的借口!我知道,你心里有他,只不知那个他究竟是景昊还是景旭?”
柔面色大变,将脸转过一边,不敢看他。
“算了,我不会逼你说。”宇文珏摆摆手,“你为何会被贬到浣衣局来,我也听说了一些。你甘冒生死之险,想必也是为了他。只是你那样做太不理智,简直就是老虎嘴上捋须,稍有不慎便会丢了性命!我皇兄是怎样的人,你也应该清楚。”
柔点了点头:“我知道。”
“那你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喽!你这又是何苦?”
“我要救他,也要救我自己!”筱柔话音虽低,却是斩钉截铁,掷地有声。
宇文珏定定地看她半晌,轻笑一声,低低道:“我知道。你不是在找‘十香软筋散’的解药么?我帮你去拿!”
“不!”筱柔心下大震,连连摇头,“不,你不要去!”
宇文珏淡淡地反问:“为什么,你不相信我?”
“不是,那样太危险,你不要去!”
宇文珏又笑了笑:“解药在我皇兄那里,我会想办法帮你拿到。”顿了一顿,又道:“也只有我才能帮你拿得到。”
柔鼻子一酸,泪水冲进眼眶:“我不要那解药了,你别去。”
宇文珏起身,步到筱柔近前,伸手轻轻抬起她下颚,眼神温润如水:“你怎么啦,是在为我流泪吗?”
泪水夺眶而出,筱柔哽咽道:“被他发现你会死的,他是个暴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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