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月前,杨展有一次去眉州重瞳观觐见蜀王,突然觉得异常疲乏,便去师父生前的静室眠卧。
梦中,他听到两个老者的争执,话题与他有关。
一个是师父葛宝清隽的声音:“杨展不是圣人,他为蜀人已经做得够多了,不应该再去经历如此磨难。”
另一个是四目仙翁洪钟般的声音:“要救蜀人,必定要有人牺牲。”
葛宝道:“太残忍了,我没法向他开口。再说,蜀难连年,是早已注定的,何必让他去逆天而行?”
四目仙翁道:“以他一人的磨难,换得蜀人的幸存,这样的功德,是他几世能修来?人都是要死的,只不过让他提前三十年而已。”
葛宝绝望道:“真没有其他办法?”
“别无他法!否则,三十年后,蜀人灭种。蜀山杜宇声声唤,也唤不回蜀人的归去来兮。”
争执的声音寂灭了,杨展沉沉堕入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他像一个婴儿卧于母腹一样,恬静地享受着这难得的虚空。
过了一会儿,蓦然惊觉,这虚空不是自己想要的。
蜀山蜀水呢?春江花月呢?
家人?朋友?
文臣武将?蜀军?蜀民?
和尚?道士?大板牙?
为什么一切都消失了?师父,师父救我呀……
他翻身而起,跑到大殿。定真师叔正在四目仙翁座下打坐,睁开眼讶异地看着他。
“大将军何事惊惶?”
“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想请仙翁指教。”
定真起身,取来签筒,笑道:“我的修为不够,没法替仙翁作答,你还是摇签自解吧。”
杨展接过签筒,右手腕微动,一支竹签飞了出来。
他左手接着,定睛一看,脸色大变。那签上写着四个字:“大限将至”。
定真凑上来看时,杨展已快速将签扔进了签筒,笑道:“仙翁说我庸人自扰。”
定真将信将疑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杨展心事重重来到江乡馆,蜀王已烹好茶等着他。两人临江而坐,谈天说地,品茶为乐。
蜀王从他的语调中已听出了异样,只当他是为国事烦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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