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抑制住自己逃跑的欲望,他将双脚各用一根绳子拴在了两株古杉上。
这古杉似乎已被烧成了焦炭,再没有发出新芽。
整个信相寺都暴晒在烈日之下。
慈笃的脸已被晒得黢黑,正当壮年却已是皱纹满布了。他的光头显而易见是自己用剑剃的,粗糙不堪,身上的袈裟也是用之前的灰色长袍改了改。
烈阳下,他用剑翻着废墟的土地。破烂的袈裟上满是湿了又干、干了又湿的汗斑,肩上、背上落满鸟屎。
杨展走到他身边,轻轻拂掉他身上的虫子,唤道:“慈笃和尚,还住得习惯吗?”
“阿弥陀佛,原来是蜀主。对于我来说,这里就是神仙佛地,谢蜀主成全!”
“虫子都爬到了你的身上,你就甘愿作他们的粮食?”
“禀蜀主,这可不是我的慈悲,而是天道循环。我这副躯壳吃了那么多人肉,现在拿来喂虫子,难道不是理所应当?”
“哦,好!为了留下你这副躯壳慢慢赎罪,我让人给你送点茅草和竹棍,你就在两颗杉树之间结茅庐而居吧。”
“蜀主慈悲,请让我的躯壳先在雨雪风霜中受够煎熬,再接受你的慈悲。明年的今天,我会按照你的命令,结茅庐而居。”
杨展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张包裹着东西的帕子,递给慈笃,“你翻出的这一块地,适合种菜蔬,这是种子,拿去用吧。”
师兄弟们默默无言,杨展说来看看慈笃逃跑没有,原来实际是要来帮他。
慈笃双手接过种子,道:“蜀主的种子,就是重修信相寺的本钱。我会种出菜来卖给大家,再换取木料建寺院。”
“行吧,怎么样都行。给你种子,也是帮我自己赎罪。”
杨展的话音未落,身边的刘见宽突然喝道:“谁在那里?”同时像箭一样追了出去。
除了朱平樨外,他们都看见了,那人是从十八尊神像中窜出来的。其身形极为敏捷,定是练家子。
费小金问慈笃:“这是你的人?”
慈笃道:“我的人早已被我打发回了川西,之前,那人就一直在神像中打坐,我还以为是你们安排在这里监视我的。”
杨展道:“没事,都不要猜了,乱世之中,流落街头的人太多,什么样的人都有。小金,去叫见宽别追了。”
朱平樨看不见,却断定此人非俗。“能让见宽师弟追出去这么远,却还没有追上的人,世间上应该没有几个!”
听他这样说,杨展就有点后悔,早知道自己亲自去追,还怕他跑了不成?
事实上,没跑多远,那人就停下来了,并且转身,扯下遮脸的黑布,满面笑容地等着见宽。
“刘将军,哦,不,刘堂主别来无恙?”
刘见宽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虽然练过重瞳,虽然一目千里!
这个人怎么会在成都出现?天下之大,哪里不能容身,他为什么要巴巴地跑到成都?
再说,各个方面传来的消息都说他现在是富贵逼人、荣耀之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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