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笃早就看淡生死,昨晚的出生入死算不了什么,他只是对杨展现在的武功有了新的认识。
当时被灌了满肚子的水,好不容易逃到彭山,又被闻声赶来的杨展提溜着踏浪而行,逆流破风,真如神仙一般。
那十八颗滴着鲜血的人头更是令人惊赅,杨展在清营中须臾取来,便如探囊取物。
慈笃本已平静的内心控制不住地激动起来,竟已有了热血奔流的感觉。能够重新获得杨展的信任,他甚至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做苦行僧,佛前忏悔,都没有为蜀民做几件“抛头颅洒热血”的事来得更直接。
慈笃一边给菜地浇着水,一边等待,不知是杨展的下一个指令来得更快,还是吴三桂的传唤来得更早。
突然一个黑影飘过,慈笃略一凝神,看见了靠在古杉树上的刘见宽。心中蓦地一喜,看来新任务又到了。
他喜气洋洋地凑过去,“右堂主辛苦!可有事要吩咐慈笃?”
刘见宽剑已出鞘,几道剑影过后,慈笃的脚下铺满碎布,他那件又脏又臭又烂的袈裟已被刘见宽的剑卸成了无数多块。
慈笃惊魂未定,又羞又恼,正待要发作,一件干干净净的黄色袈裟兜头罩下,不偏不倚地穿在了他的身上。
刘见宽嘴角一撇,“慈笃和尚,你现在是吴三桂的座上宾,不可丢了蜀中佛道两家的脸,其他不说,衣服还是要穿周正一点。”
慈笃苦笑了笑,刘见宽若是好心来送衣服,定不是这样的方式。如此用剑,那就是警告了。
“难怪右堂主不放心慈笃,贫僧昔日所为,本该被千刀万剐。蜀主给了重生的机会,以后就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刘见宽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吴三桂昨晚在新津的屠杀,你敢说与你无关?”
慈笃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清军定然是尾随在我后面,才发生了这个悲剧,但我敢对佛祖发誓,当时我也不知。只因急于去找蜀主,完全没有想到吴三桂如此狠毒。”
言罢,慈笃双泪横流,昨晚的鲜血,确实是他几世修炼也不能赎清的罪过。他本欲制止吴三桂的屠刀,却反倒成了帮凶。要不是杨展及时扭转了局面,给了他将功折罪的机会,他都无颜活在世上。
刘见宽这些年也学会了洞悉人心,慈笃是真情还是假意,他已一目了然。
尽管眼神已柔和一点,说话的语气却依然严厉,“慈笃和尚,我也不是不相信你,蜀主既然把蜀民的生死都托付给你,你当知道轻重。估计你还在等吴三桂来找你吧?他若不来呢?等他抢光我们的粮食、杀光我们的人,那时候再来找你,你又能怎样?”
“右堂主的意思是?”
“主动上门去,拖着他,稳着他,至少让老百姓还来得及收割点粮食回去。”
慈笃恍然大悟,拭掉脸上的泪水,在烂水缸中洗了洗手,道:“右堂主稍侯,我去去就来。”
……
慈笃在紫竹殿扑了个空,吴三桂此刻在清军大营忙活。杨展一夜之间要了人家十八员大将的命,这事非同小可。
吴三桂昨夜已来安顿过军心,重新指定了各营的负责人,今天一早便又来看情况。
连他都被吓破了胆,更别说这些兵将,他们何曾见过如此骇异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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