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一下,含糊了句:“我活得实在太久了些,可惜这样还是没能赶上您啊……”
据说世上有一种轻功,可在数百丈的高峰上窜上纵下,如飞菩落叶,可在平地上步履轻疾,不扬微尘。
白汐人确有这身炫目的功夫,但行踪鬼祟,在这沉沉夜色中也无人欣赏。
终究还是马失了前蹄,白汐人因为身着单薄的金纹白袍,被寒冷的山风吹了又吹后,他脚抽筋了。
白汐人是动也不敢动的,只能半死不活的站在一块山石上,看起来可怜得像悬崖壁上的小白莲。
他低头,发现山风吹开了河面上的薄雾,暗河上面站有两人!
还确实是稳稳当当的站着的,还有一个往他这边看了一眼。
两人蜻蜓点水似的起落了几下,转眼就到了河心。
白汐人微微眯起眼,看清河上的少女身姿妙曼,哦,还有一个糟老头子,他心里“啧”了一声,猜测这两人约是慕灵教派的师徒,大半夜的出来练功。
白汐人不想跟雁寒慕灵的人照面,便静心凝神的靠在石壁上,等着这俩练完赶紧走人。
但他又总觉得哪里不对。
少女是意外的利落果决,她手上拎一长刀,白汐人只见她长发高束,垂在身后,发梢被山风吹得摆动不停。
深夜里看不清眉目,以他绝佳的视力,只能从远处见她一身雪衫,有着纤细的脖颈……
白汐人琢磨了一会儿,心里忽然下了定论:勾人精!
有一箭阵,静静的潜伏在暗河之中,像一只蛰伏的怪兽。
雾气越来越浓,河水潺潺而动,忽现一个小亭子。
花斐依盯着脚下看了好一会儿,当下回头,冲着已经赶上来的老者道:“不对劲,退回去!”
老者呵呵的笑:“斐依小姐,有人动了我的箭阵。”
花斐依吼:“何解?”
老者笑得眼都眯起来了:“沉阵。”
花斐依只听背后传来一声轻响,于是堪堪弯腰,把长刀往身后架了起来。
有东西擦着她的后心过去,撞在了她的刀刃上,随之而来的大力几乎把她整个人掀下水。
懒洋洋的靠在山壁上观望的白汐人蓦地站正了,他发现自己可能有了错误的直觉,他应该是来到了整个雁寒最危险的地方。
花斐依问:“这阵不错。”
老者摸出了一个火折子,点燃后拿根树枝往身后一戳,暂时截下了一支细长的东西。
在渐渐亮起的火光里,花斐依看见了一支极细的长箭。
箭的后尾连着线,有雾阻隔,看不出具体的式样和长度,但倘若被这玩意扫过,她恐怕不会好过。
线控箭,是特殊处理过的。
唉,老变态啊,可真有闲心。
花斐依骂:“您老可真无聊,尽是研究些变态的东西!”
这箭的力量大得难以想象,就在刚才,还给了花斐依自己被推了出去的错觉。
她收刀蓦地腾空而起,凌空翻了个跟头,险恶的箭雨倏地滑落,鬼魅似的隐没在了雾中。
空中的轻响声愈发密集,老者也跟着上窜下跳起来。
忽然,四面山壁有了合拢之势,来路即将封死,花斐依问:“可否下水?”
老者还没答话,就听山壁上传来了清越的男音:“不可。”
花斐依眯了眼,老者没应声,就是顺手将火折子丢进了水里。
落下的光让花斐依在一瞬看清了水下的情景——千万的细箭,在暗河下布出了一张网险恶的网。
若是有人下了水,恐怕是再也无法上来了。
老者道:“咱快离开吧,别踩了阵眼。”
忽然水中弹起几支细箭,朝她迎面射来。
就在这时,那几支箭突然凝滞在了半空。
花斐依回头,见那几支箭被花不曾用剑生生的架住了。
花斐依道:“不曾快松手,这东西不是人力能扛住的!”
就这么一会儿,花不曾退后半步,撤力的同时仰面往下一弯,腰几乎对折,绷得死紧的线在水中弹了一下,溅起了层层涟漪,箭毫不留情的与他擦身而过。
“阿姐,虎口疼!”花不曾的一双虎口开裂了,他的脸上满是可怜兮兮的神情。
老者凭空升起了几丈,挡箭的身法快得让人看不清,他抬起了一只手,手中又出现了新的火折子,将周遭都映照了出来。
“别磨磨唧唧了,”老者道,“跟着我。”
老者轻功的造诣很高,像个飘荡的幽灵,落脚精准,无论来了多少支箭,都没有一支能划到他的衣角。
花斐依一转念,决定闲聊几句放松身心,她问:“你小子不是躲着么,怎么舍得出来啦?”
花不曾轻侧身,避开了几支细箭,莫名有种“衣袂翻飞”的帅气感觉。
他有些咬牙切齿:“阿姐不都知道吗?不曾再不出来,阿姐就要被某些不怀好意的牵走了。”
花斐依悠然一笑:“那不曾应是知道阿姐是不希望不曾来的,差一点他可就快出来了。”
花不曾侧头:“好歹也是我十几年来精心栽培的白菜。”
老者听得不明所以,愈发觉得自己跟不上年轻人的时代了,他想追问,却不想坏了自己的“高手风范”,又莫名想起了来时感觉到的轻微气息。
花斐依一边留心着老者的步伐,一边问花不曾:“你前面藏哪儿?”
花不曾不紧不慢的:“河心小亭,那里可以住人的。”
花斐依嗤鼻:“原来你喜欢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
老者登时回头,瞪了花斐依一眼,他干咳了一声:“你俩怎么这么多废话?”
花不曾言不由衷,他杠了一句:“这叫年轻有活力。”
老者气得吹起了胡子:“那我先溜,你俩自己看着办。”
“唰”的一声,老者消失。
花不曾摊手,“阿姐你看,这老头真不禁气。”
毫无预兆的,花斐依蓦地飞身而起,人在空中,脚尖一点,顺手抓住了花不曾的肩头,她用力往后一带……没拉动。
花不曾其实正紧张着呢,他一紧张就会站着发呆,自然也就不可能被人一带就动。
他愣着,因为他突然发现阿姐的手是如此的柔软。
啊,这么软的阿姐,得好好护着,可不能让“猪”拱了。
花不曾没来得及细想太多,因为整个暗河都躁动了起来,水面上泛起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漫天的、让人毛骨悚然的箭“铮铮”的发出轻鸣。
花斐依驻足而立,摇头叹道:“再让你刚才发呆,本来我可以直接带你飞上去的。现在好了,我叫你砍哪儿,你就砍哪儿,应可以破阵。”
那动静实在瘆人,花斐依蓦地抬起头,只见潜在暗河水下的机关如潮水似的起起落落,密密麻麻的缓缓升起,如网,铺天盖地的向他们盖了下来。他俩站在起伏不定的河水中,像是茫然失措的蝼蚁。
花斐依面不改色的驻足沉吟:“唔,还算可以……”
墨色之中,蕴藏着无数凝重的杀机,花不曾一把抽出了鞘中剑。
“阿姐,砍哪里?”
花斐依蓦地抬头,随手一指:“那里!劈了线!”
花不曾的神经紧绷到极致,他血脉深处的凶性就仿佛被一把火点燃了。
他下意识的跟着花斐依的指点,手腕飞快的在空中一转,双手扣住剑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砍向细箭尾后线,霎时间,利刃撞出火花让周围所有的细箭都随之震颤,合成了一曲刺耳的尖鸣。
劈了线后,那箭荡了出去,有块巨石突兀的冒出水面,竖在二人面前,射过来的细箭太过密集,一下“铛”在巨石上,双方缠了个难解难分,僵持住了。
花不曾极轻的吐出一口气,他满脸惊奇,率先开口了:“阿姐是什么时候学的破阵?”
花斐依有点小得意,像世外高人似的摇了摇头:“我不会啊,这是我瞎蒙的。”
花不曾有点后怕,他舌尖发僵:“阿姐,你这是坑弟!”
哪想到花斐依严肃了起来:“哪有?我可是有百分百的把握救你出去。”
花不曾茫然四顾,最后决定亲手帮阿姐整理衣服以示感谢。
只听“嘎拉拉”的巨响,箭阵开始往水下沉去,随即,整个霂元灯火通明,看来,乔大掌门赶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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