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顺风表态,无有好处不说,搞不好还要与人陪葬,落得竹篮打水两头空。
行深在精进寺还算是住持嫡系,多少受到师父、师兄的照拂,夹缝求存的资质远不如他,到此刻方才省悟过来,忙不迭道:“很是、很是!出家人广修六度,而一法不执,岂可昧于镇东将军一人,弃无数流民于不顾?精进寺亦赞同佛子慧见,教团应派代表一斗。”
余子纷纷表态,居然全数通过。
这个结果远远超过法正的预期。
他木然环顾四周,似乎不明白这些原本嫉妒、敌视佛子的人,怎能在三言两语间都站到了他那一边去,眉结益深,沉声道:“我反对。”
众人先是一怔,继而噗哧一片,几个较不稳重的举袖掩口,其他人就算没出声,嘴角眉梢的蔑意却赤裸裸地不加掩饰,仿佛正看着一头被拔光了羽毛却毫无自觉的落败公鸡。
“佛子,我等当推派何人为代表?”慈惠当他云雾一般,已不入眼中,迳对佛子道:“江南既无僧团,料寺院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反对姑苏,第三场的比斗形同虚设。若要逼姑苏收容难民,这场的是关键。”
众僧如梦初醒,纷纷你一言、我一语的,为代战的人选争个不休,所言皆十分空洞,没什么建树。慈惠胸有成竹,待诸人辩得口干舌躁、贫乏的内容再也撑不起激烈的交锋时,才提高声音道:“小僧往日与金吾郎陆大人有些交情,人说金吾郎乃京师……不!是央土第一快剑,那安姓少年如此凶暴,若能请出陆大人的快剑,不定一合之间便教姑苏的爪牙伏诛。”
余子提出的代战人选与陆东流一比,尽皆失色,面色阴沈地闭上了嘴。慈惠还来不及得意,佛子已然开口:“代战之人我另有计较,只须确定教团的意向即可。各位,请。”合什顶礼,竟教众人先行离去。
慈惠、行深等还巴望来日宣政院易主时能来江南「拓荒」,不敢违拗,鱼贯顶礼而出,比一群接头连尾、踱返圈舍的绵羊还乖觉,片刻走得干干净净,只法正青着一张脸站立不动,佛子也不以为意。
片刻,又有三人自殿外而来,当先的是百兵堂的四太保风门鹤。随后,神器门之主郝天尊锦袍一振,负手跨过高槛;路青山指挥着两名院生,将魏忠贤连竹轮椅一并抬入,推入殿中,躬身低道:“我在殿外候着,有事台丞叫一声便是。”
魏忠贤点了点头,权作回应,并不言语。
佛子唤请三人前来,是在央土僧团开议以前,也就是说适才他与慈惠等僧众的对答,雷、萧等听得一清二楚。待谈剑笏退出大殿,佛子才自青石壁前转过身,也不理睬一旁兀自伫立不去的果天,美得妖异的面孔衬着殿内静谧幽碧的暗影,浑不似人间之物。
“有劳了。”
他低垂眉眼,合什道:“贫僧所求,谅必瞒不过三位。”
风门鹤微微一笑,郝天尊仍旧负手,魏忠贤则是睁着一双锐目直勾勾盯着他,自始至终都无意改变。
佛子似不意外,自颧自道:“为救流民,第二场央土教团非胜不可,但我等皆是学问僧,不通武艺。此事既与三位休戚相关,贫僧恳请三位,为了山门外五万名流民的性命,务必助贫僧一臂之力。”
说着双手合什,长揖到地。
一声冷哼,竟是魏忠贤率先接口。
“适才佛子对央土僧人威胁利诱,丑态毕露,也是为了五万流民的性命?”
魏大人声音不大,甚至有些痦哑,然而烈目焦炽,在绀青如夜的昏暗大殿内看来,宛若两道紫电剑芒,穿颜透目隐隐生疼,令人难以逼视。
佛子眉目未动,笑意娴雅。“魏大人言重了。出家人不打诳语,贫僧也只是实话实说,谈不上威胁利诱。”
魏忠贤冷笑,灰白的剑眉一挑。“哪一部份是实?僧人出仕、封荫江南,还是阁下将佩挂一品紫金鱼袋,立身朝堂,从此以国师之尊指点江山,弘法预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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