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云雀,我也是你。”
白凤最近老是梦见那个叫云雀的女子,说着莫名其妙的话,那语调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恍惚又觉得这个声音自己已经听过千百次,但这依旧不能抵消掉每次梦见她的一种抵触感。
白凤心底有种极不舒服的错觉,就好像这个女子是强行撕开了他的梦见硬闯进来的,是不速之客,梦见的次数越多,这种感觉越明显,这实在是让他很糟心了。
梦应该是一个很私人的东西,梦的隐私高于一切,却总有这么一个人在挑衅,以至于连着几个晚上白凤都睡不踏实,好不容易睡着了,那个女子不出意外的又出现了,身体的本能防御机制逼迫白凤下意识惊醒,摆脱她。
三番四次,白凤总算意识到一些不合理的情况。
不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嘛,白凤可出来没见过也不认识一个叫云雀的女子,那怎么会梦见了,他倒是情愿无休止的梦见花醉,一动不动就待着那里也好,能痴痴看上一夜,睁开眼睛看着这个世界的每一眼都是美好的。
今天他决定把自己最近不正常的梦境跟花醉讲讲,中午他拉开门准备出去时,却发现自己门口站着一个裹着一身袍子待着大罩帽低着头,感觉就是一件行走的衣服。
白凤第一反应,控制不住的骂了出来,本能的退了一步,这人在自己家门口不知道待了多久,不过看他一动不动,白凤实在怀疑这个家伙已经在自己门口杵了很久了。
这个人不见任何起伏,就连说话的时候,身上的大袍子也没有丝毫抖动,这身衣服也是风格独特的,就好像是用无数大补丁拼拼凑凑起来的,你说他像流浪汉,也确实像,说是走艺术颓废风也掰得过去,不管从什么方面思考,这个人跟周遭环境实在是不和谐的。
白凤脑回路到也是没想起怪人出现在家门口是需要害怕的,他从下往上,又从上往下看了对方两遍,犹豫道:“不是万圣节,怎么就cos死神来我家要糖?”对方没有回答,也没有进一步做什么动作的意思,白凤胆子就大了些,说话也恢复正常语调,“难不成,这是你们街头客最近流行的风格……诶,你等等。”
他开始秉承着关爱老弱病残的优秀品德,从兜里翻出两百块现金,他应该是脑补了自己身后有着助人为乐的万丈光芒,所以特别正义凛然的递了过去,“我现金不多,也就这点,你拿去,能应急。”
那人干笑两声,白凤努力的克制被这一种从喉咙里挤压出来的笑声吓到摔门的冲动,而且这跟喉咙还是用烧过的干木头碴子做的,实在称不上悦耳,第一个音起的时候白凤就本能的起了生理反应,一层鸡皮疙瘩浮了上来。
“白凤。”
白凤心里一紧,这个声音叫自己名字可一点也不想答应,他尴尬的清了清嗓子,道:“您哪位?”
说完他意识到自己举着两百块的手还举在半空中,对方好像实在没收的意思,又想起自己是不是误会了他人职业,这有点不礼貌呀……“那个,不好意思,我以为你是那个。”
“你不认识我?”那人说完抬起头。
白凤这才意识到其实对方跟自己身高差不多的,只是一直佝偻缩脖,当他看清楚大罩帽下的那张脸时,着实一惊。
那张脸陌生也就罢了,可实在不像是个活人,倒是棺材里爬出的干尸就长这模样,白凤继续强装镇定,那张脸让他有点移不开视线,他都没意识到直接的目光直勾勾的锁定在对方脸上。
忽的心惊起来,他觉得这人自己应该见过,或者是在他毁容之前……白凤认为能长成这样只能毁容,“请问您认识我吗?有什么事情吗?”白凤为尾音不是很稳,但是努力让自己吐字清晰。
对方好像反应会慢几拍,每回白凤说完话,空气就凝固几秒。
单单这几秒钟就足够让发散性思维的白凤脑补出好几套剧情了,比如“远方亲戚,突遭横祸,面无全非,进城求医,上门求助”的剧情。
“你不认识我?”对方好像觉得很有意思,“真奇怪,蛋孵出来的东西,还真养不熟。”
后面那句话白凤想不明白,听得莫名其妙,于是乎他潜意识的把重心放在第一句话,“我应该认识你吗?”他这会只意识到,对方来者不善,自己气势不能输,“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可以提出来,我考虑考虑。”
“白龙呢?”
对方往前逼进了一步,白凤看到他眼里有极富倾略性的光芒闪了闪,他愣是忍住没有往后退,挡住门口,没有给对方有机会踏进们里的空挡。
“你找我哥什么事,你到底是谁?”白凤开始不耐烦,预备要驱逐这位不速之客。
对方似乎大有必须进屋的意思,完全不畏白凤的阻拦,而是直直的撞了上去,白凤一吃疼,身体感觉是一道钢板正面撞击自己,随后一句脏话还没骂出来,自己就被这道钢板讹住了咽喉,对方指骨实在太突兀,不光窒息得难受,脖子上的皮肤,也被摩擦的生疼。
自己也是个180的成年男子怎么就挣脱不了一个“残障人士”的锁喉呢?白凤心里一阵惊慌,窒息的关系舌头都吐了出来,他掰不开脖子上的手,只能用手去攻击本体。
不管他怎么捶打,挠抓对方都不为所动。
白凤急哭了,一直无声的唤着花醉的名字,对方看不出他扭曲的嘴型是想说什么,压根也不在乎,就这讹住他一步一步往屋里进攻,白凤也只能被动的往后退,陷入脑子里茫茫白白阶段。
忽然白凤眼睛一亮,眸子里有一道红色的倒影,此时一只修长有力的手从钢板背后抓住了他的肩膀,以迅雷之速,用力向肩胛骨一抠,钢板猝不及防吃疼连带松开了擒住白凤的手,随后整个人被后来者一把腾空提起向后一扔,重重的砸在楼道的墙面上。
白凤扶墙站好,大喘气两下,说出那句经典台词,“别让他跑了。”
一般这个台词的标配都是“他已经跑了”……
“死孩子,你动作不会快一点啊!那可是凶手!”白凤十分遗憾道。
犼刚刚动作有点猛,还有那么点特意耍帅的成分,以至于把自己发髻都甩散了,长长的红发掉到胸前,他扒拉两下往后随意拢了拢,他发量挺大的,又长又细软,先前赶过去又出了点汗,就总有头发贴在面颊,越拨越烦躁,听到白凤说话的时候,他正聚精会神的跟自己几根迟迟不愿从脸上下来的发丝斗争着。
你们知道蜘蛛丝落在脸上什么感觉吗?看不清楚却有挥之不去的异物感,怎么都抓不住……犼此刻大约这种状态。
所以他只是漫不经心,含糊不清的道,“你怎么知道人家就是凶手?”
白凤,“他差一点杀了我耶!不是凶手是什么?”说完他拿出手机打开自拍镜头开始惋惜自己磨破的肌肤,“不能穿高领了,讨厌。”
“哦……他什么东西啊?”犼终于战胜了顽固的发丝,这才松了口气,回复状态了,对于猎物转瞬间脱逃一时后知后觉开始耿耿于怀起来。
楼道里传来电梯“叮”的一声,然后是开门的声音,楼道墙面是上还有被砸过的放射状蜘蛛纹,白凤猛的紧张起来,一把把犼拉进屋里“逃避责任”。
“你干嘛啊?”犼进屋以后,被扯得莫名,“咱俩干啥坏事了吗?”
白凤留心听着楼道里的脚步声,似乎邻居回家,“嘁,墙不是你砸的啊?”
“本大爷那是为了救你。”犼大声回怼,“你是不是应该要先报答一下本大爷的救命之恩啊?”
白凤横了他一眼,心念一转,故意傲慢的说:“救命之恩啊……以身相许你敢要吗?”
犼,“本大爷什么不……不敢。”说完犼忿忿的拖了鞋,这是他过年在白家住过一段时间养成的习惯,他下意识的拉开鞋柜,白家妈妈给自己买的拖鞋还在老地方,他动作一滞,心头发酸,很轻的叹了口气,咬咬牙,随后又若无其事的拿出拖鞋弓着背往客厅去。
白凤在后面贫嘴了两句,然后又玄关抽屉里一阵翻找,找到一个酒精喷雾,对着墙上的镜子往自己脖子上喷了两下,酒精往破了皮肤上一覆盖,他立马倒抽冷气,五官扭曲。
“你也太娇气了吧?”犼忍不住吐槽。
白凤手当风扇往自己脖子上送着凉气,“我是人!我跟你们兽类能一样吗?”
这话听着怎么像是骂人呢?犼心里嘀咕。
“对了,你怎么来了?”白凤问。
“花醉哥说你可能遇到麻烦了,让我来找你。”犼答。
“麻烦?这叫生命危险!”白凤夸张的纠正,说完立马又柔神下来,“还是花醉心疼我,这叫心有灵犀。”
你这是肾上腺素上头了吧……就不怀疑附近有什么监视机制之类的?
犼翻了个白眼,摸出茶几下面一包没吃完的花生咔嚓咔嚓吃起来,“我们还没吃饭,不饿啊?”
被犼嗑花生的声音吸引,白凤觉得平时没多好吃的话说,怎么看上去那么香,这也就是看别人吃饭特别香的道理。
他飞快从袋子里抓了一把,“走,我们回爬虫馆吃饭去。”
白凤一爬虫馆大门就要死要活的扑向花醉,“我跟你说,你差点见不到我了,有没有很恐怖啊!”花醉眼底全是笑意,由着他撒娇,白凤蹭了一会以后,又不甘的指着犼,做作得捏着嗓子道:“都是他,让凶手跑了,还来得那么晚。”
犼,“你差不多得了……叫个外卖吧?”
白凤一甩胳膊,动作很大的抹了一把不存在的眼泪鼻涕,“哼”了一声掏出手机报菜名。
借着空挡,犼和花醉飞快的交换了一下眼色。
“风哥哥怎么了?”刚去看过堤丰的九公子徐徐下楼,被白凤一副林黛玉附体的模样吓着了,“病了吗?有生命危险吗?”
白凤,“……”这帮孩子太不得了了,装不下去了。
“没事。”花醉笑了笑,淡声回应九公子,“撒娇罢了。”
“哦……”九公子摸摸自己脖子拉了个长长的尾音,而后乖乖的坐下了。
犼正眼巴巴的盯着白凤下外卖订单,不知道过来多久,九公子忽而说:“撒娇都是要装得半死不活的吗?”
他说的相当认真,一点也看不出玩笑戏谑的样子,就好像他一直在思考的是一个极其严谨的学术问题。
白凤无言以对,眼皮跳了跳,下意识的从躺在花醉腿上的动作改为端坐起来。
对面两小只的目光都落在白凤身上,花醉好像也故意不动声色想看他怎么回答一样。
白凤在九公子求知欲闪闪发光的眼神里咽了咽口水,喉结上下耸动一下,想了想,认为自己必须给出个答案,要不然显得我多没文化啊,立刻正色道:“这叫病态美,是撒娇的附属技能。”
咳咳咳,你这答案也显不出有文化的样子。
“病态美?”九公子眨眨眼睛,“现在人都喜欢这样的撒娇?那岂不是去医院病房逛一圈就满足了,重症病人是不是更加病态美?”
犼瞧着白凤一脸便秘相,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连连拍九公子肩膀,凑到他跟前还给他竖大拇指。
白凤一急觉得自己失了颜面怪叫一声,手舞足蹈的去推犼,大声喝道:“笑什么笑什么,你自己受伤的时候九公子不是心疼你心疼得要死吗?你敢说,你没有用受伤借机撒娇?”
“本大爷才不屑扭捏做作呢!”犼也站了起来。
两人又开始推手掌的幼稚行为,九公子还坐在原地,凝神纠结着刚刚的问题。
论撒娇跟装病之间的联系……
午饭后,白凤给白龙打了个电话,提了一下家里来了奇怪的人,让白龙回家的时候注意,遇到一看就古怪的人,立马报警。
白龙先是紧张弟弟有没有怎么样,而后才详细的问了那个怪人的大概形象,随即表示知道了。
犼去补瞌睡了,他这些日子夜里总是要留意着阿波罗那边的动静,晚上都睡不连贯,这个阿波罗也像是故意挑衅他一样,说白了有点手贱了,没事就去点一点结界,就好像是要确定这个东西确实存在一样,结界一有震荡犼就有所察觉,立刻赶过去,每每一到公寓就看到阿波罗若无其事的喝着酒的欠揍样,大部分情况下还会动附带一句“不好意思,刚刚手滑了”,总把犼气得牙痒痒,实在想揍他,又记得花醉的交代,不能让他死了,可是阿波罗目前的体格,犼一巴掌就能给拍憋了,实在是不好揍,只能嘴里无边无际的骂上几句,下不了手。
犼也学聪明了很多,他知道狼来了的故事,心中有疑,觉得阿波罗是故意耗自己,想让自己放松戒备,然后找机会溜走,犼怎么能容许自己被耍,所以,不管多晚,只要有动静,必定亲自查看,这才日夜颠倒的睡眠时间。
九公子去二楼帮忙照料一些爬虫,顺便陪堤丰说说话。
这才有点时间跟花醉单独待着,白凤想起自己最近做的梦,“花醉,我觉得最近事情多,我也老做噩梦……嗯,也不能算噩梦,只是不舒服的梦。”
花醉怜惜的摸摸他的发际,“梦见什么了?”
白凤在花醉的抚摸下惬意的眯起了眼睛,像一只偷腥成功心满意足晒太阳的猫,“唔,梦见一个女人,她说她叫云雀……怎么了?”白凤注意到花醉手上的动作突然顿住了。
花醉心中一紧,很快的控制住情绪,若无其事的说:“没什么,我腿被你枕麻了。”
白凤立马老老实实的坐起来,“你怎么不早说。”说着就要去帮他揉揉。
花醉轻笑一下,“行了,别乱动了,一会就好。”
白凤又蹙了蹙眉,嘀咕着,“我还看到她抱着你,我怎么叫你你都不理我,我特别生气,这就是噩梦,本来准备骂你的,可是看到你,又骂不出来了。”
花醉闻言微怔,只听他又说,“我喜欢你眼里只有我的时候,就只有我,不是别人。”
白凤记得花醉说过,他曾经有过爱人,而这个他不认识的爱人一直是他藏着的一坛醋,藏得极深,透不出一丝味道,只是每每想起心里头就泛酸了。
他不是不知道花醉活了多久,他经历了一个人的无数辈子,可是他时常会固执的想,为什么他不能有点耐心,守身如玉一点?
又或者,再遇到他自己之前,对谁都不要心动。
这等孩子气的占有欲,却让他心情很不好,明明是以前的事情,为什么自己这么在意。
要知道,白凤还不止一次的嘲笑过那些在热恋中会问“我跟你的前任哪个好”的傻孩们。
两人相对片刻,花醉好像看出了白凤心里的芥蒂,他笑了笑把白凤勾回怀里,“我眼睛里只能看到你,真的。”
白凤好看的脸上这才慢慢的重新浮现笑意,“可是梦里面那个人真讨厌。”
“我想,有人故意让你做梦。”花醉道,“你没有想过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为什么都会让你们家遇到吗?”
“想过。”白凤老实说,“可是我想不明白。”他自嘲的摇摇头,“我觉得我们家里有秘密,这个秘密好像跟我爸有关,花醉,你什么都知道,会不会也知道这个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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