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妈妈对小丫鬟微微点头,表示对她的工作感到基本满意,自己进了屋走了两步,脚步刚停下,就听到自家夫人欣喜的声音:“吴妈妈。”
她脸上露出真诚的笑容来,快步走了几步:“老奴见过夫人。”
陆夫人伸手去拉她:“吴妈妈快坐,秋叶,快去端茶来。”
吴妈妈却不让她碰:“我的好姑娘啊,你可别碰我。老奴这刚从外面回来,身上冰着呢。”
陆夫人又一迭声地吩咐丫鬟们去打水,伺候吴妈妈洗手洗脸。吴妈妈知道她一番好心,便隔得远远的净了手脸,在凳子上坐了,捧着一个茶盅喝了口热茶,又接过小丫鬟递过来的手炉,这才和陆夫人说话。
等把京城和路上的事情都说完了,吴妈妈才道:“还有一件事,是老奴做的孟浪了,还请夫人恕罪。”
陆夫人奇怪地问:“妈妈这是说什么话呢?”
吴妈妈便把高媛的事情说了,然后道:“老奴也是看她一个妇道人家带着俩孩子,太过艰难。当时也没有多想,就把她带来了。眼下看来却是不妥,若是咱们府里不缺人,就随便打发了便是。偌大一个北关城,总有她一家三口容身的地方。”
陆夫人笑道:“妈妈做的对。好歹也是跟过我一场的,还给我带了旭哥儿来,就当给旭哥儿积福了。只是咱们内院也不缺人,就让她在外院厨下呆着吧。她还是不肯签卖身契?”
吴妈妈摇头:“我看她在车上,都不忘教孩子背书。她那儿子也就罢了,她那小叔子,转过年来不过五岁,还是个小生日,却是个天资聪颖过目不忘的。不过半个月,《百家姓》《千字文》就都读完背熟了。”
陆夫人问:“怎么没读《三字经》?”
“那个,是早已背熟了的。路过燕南的时候,柴娘子还去买了四书五经。”吴妈妈笑道:“本来是先念《诗经》的,可柴娘子识字不多,说有好些字都不认得,就先读了《大学》。”
这也是高媛比较郁闷的地方,她总算是弄明白了,只要是自己上辈子先秦之前的书籍,这个时空都有,内容也相同。可只要是秦朝之后的,名字就算是相同,内容也差得很多。可令人觉得诡异的是,所有的佛教典籍,那就不管是什么朝代的,这里都是一模一样的内容。想想自己是被一个小和尚送来的,可能这个世界和佛教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也说不定。
文道读书读得太快,她原本买的几本启蒙读物根本就不够他读的,只好又去买了几本。她也不知道该买什么书才合适,见书铺里最多的就是科举要考的四书五经,就干脆买了一套。本想着《诗经》中的句子朗朗上口,谁知道里头好些字自己不认识,只好挑了本看着比较薄的《大学》来读,里头居然也有不认识的字,真是一个郁闷了得。
要是有本字典就好了,也不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高媛一边等着吴妈妈出来,一边小声地安抚着等的不耐烦的伐北。按照这个时空的习惯,伐北已经算是三岁的孩子了,对于言谈举止有了一定的要求。自己前途未卜,正是需要谨慎的时候,不得不给他树规矩了。
还是五岁的文道懂事,不但乖乖地陪着她等,还小声和伐北说着话,见伐北老想乱跑,还抓着他的手不放。
吴妈妈终于出来,对高媛道:“还是夫人仁慈,知道你日子过得艰难,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夫人眼下不便宜,你也不用去拜见了。跟我来吧。”
高媛道了谢,小声问道:“不知道夫人给我派了什么差事?”
吴妈妈有些不好意思:“都怪老婆子无用,内院眼下一个萝卜一个坑,是进不去的。不过夫人知道你是个好的,便给你挑了个好去处,就在外院的厨下帮忙。”
明白了。高媛一下子就确认了自己的身份,这是所有仆役里最低的那一等杂役,好在是在厨房帮忙打杂,比起巡院的、浆洗的、倒夜香的来,还是强上那么一点点的。
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吴妈妈趁着这机会简单给她介绍了一番周围的建筑。高媛知道,以后若没有特殊情况,自己是不能再进内院了。
她对这个人事安排没有意见,虽然大家都认为在内院伺候的要比在外院的更高贵一些,可她并不这么认为。按照她现在的情况,还是相对行动自由的外院更适合她一些。
至于能不能在夫人身边伺候,跟她有什么关系?她又不是那些以获得男主人青睐为目的的某些丫鬟,主要的经济来源又不是月钱。她现在要的,就是个容身之所。至于别的,她自己能搞定。
只不过,在见到外院专管粗使下人的管事时,高媛就不淡定了,是谁不行啊,偏偏是个熟人,还是个跟她有仇的老熟人。
可不,就是那个在晋中府的时候,被陆夫人拿着她这杆枪的刺激对象——邢管事是也。
按照高媛得到的消息,这个邢管事不是范俊丰这一支的,属于被插到三房的钉子。根据差事油水丰厚程度比较,这个邢管事很显然并没有抛弃旧主,所以被打发到外院管粗使下人了。
他爱被派什么差事就什么差事,可谁让自己阴差阳错地被安排到了他的手下呢?刚到一个新单位就发现自己的直属上司是自己的死敌,这个上司还是被自己坑过的,高媛觉得没有人比自己更惨了。
就是因为这个,所以吴妈妈才降尊纡贵地亲自带她来找邢管事交接吧?一般这种事情,派个小丫头也就成了。
吴妈妈沉着脸,跟邢管事低声说了几句话,拿鼓励的目光给高媛打完气,转身离开了。邢管事皮笑肉不笑地看着高媛,上下打量了一番,阴阳怪气地道:“这是谁啊?多能干的柴大娘子啊,怎么也落到这般田地了?”
柴文道低下头去,把拳头缩进了衣袖,不让对方看出自己眼中的怒火。就是这个人,他记得清清楚楚的,给嫂娘找了很多麻烦。
高媛一脸平静地屈了屈膝:“见过邢管事。”
“别,可别,我可受不起柴大娘子的礼。”邢管事拉着长长的语调道:“你可是夫人面前的红人,吴妈妈亲自送来的呢,还嘱咐我好好关照你。得,夫人的话咱得听不是?吴妈妈的面子得给不是?跟我来吧。”
转身摇摇摆摆地缓步往前走,看那派头,说是外面的官老爷也是有人信的。只是可惜身上穿的是短褐,要是穿一身袍衫,那就更像了。
邢管事缓步走了几步,想明白了,自己干嘛为了摆派头慢慢走啊?这不正合了她的意么?不行,得快一点儿。
高媛见他突然加快了步伐,也不在意,直接弯下身子把伐北抱在怀里,时不时关注一下一溜小跑的柴文道,脚底下也加快了脚步,她是山路都走惯的,这种速度对她来说就是小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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