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组长:“行,我这个脸交给大学生了。”
周大娘烧了一锅热水。我用热毛巾捂到李组长脸上,企图把他的胡须焐软一点。然后,把肥皂沫涂了满满一脸。过了一会,我对李组长说道,“要动刀了!”
李组长:“动手吧!”
我拿着剃刀,弓起右腿,把刀刃在裤腿上蹭一蹭,然后,在李组长脸的左侧腮帮子下手开刮。一刀下去,李组长说道,“好!好!”
白组长:“好?等你刮完了,给我也刮刮。”
有了赞扬的声音,我信心倍增,放心大胆地咔嚓咔嚓刮了起来。刮完了左腮刮右腮,刮完了下巴刮上唇,忙乎一阵子,刮完了。
周大娘换了一盆热水,李组长把毛巾在热水里投一投,拿出,带着热水热气,拍到脸上,不自觉地惨叫了一声,“啊呀!”
我:“怎么啦?”
“没事,没事。”李组长强忍疼痛的表情,无法掩饰地流露出来。
他洗完脸,刮过胡须的地方,显然有些发红。我上前仔细察看,发现每一根胡须下面都有一道不太明显的小口。失误和惭愧的心绪顿时湮没了逞能的热情。
白组长:“我看看,疼不疼?”
李组长:“不疼。”
田艺:“不疼是假。没有金刚钻,竟敢招揽瓷器活!你也不看看李组长长的是什么胡子?白组长!你,还敢让他刮吗?”
“这个刮胡刀不行,我下次再刮吧。”白组长显然是给我一个台阶下。
田艺:“周大娘啊,看看,你们家的刮胡刀让大学生丢手艺了。”
白组长:“又说疯话!”
中校赤脚医生。上个世纪60年代中期**发出“把医疗卫生工作的重点放到农村去”的指示。赤脚医生的诞生正是落实**指示的重要举措和彰明较著的成果。“赤脚医生”这一特殊的概念是生产力水平较低、社会事业不发达的中国的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特殊现象,是只有公有制的体制才能够出现的产物,是集体所有制优越性的一种体现。它在很大程度上解决了那个时期农村社员医疗保健的难题。
老虎屯的赤脚医生是一个特殊的赤脚医生,他是历史反革命分子国民党中校军医。他的医术水平绝不亚于当今的主任医师。
中校赤脚医生给老虎屯的社员治疗伤风感冒之类的常见病采用一种特殊的用药方式。
有一天田艺感冒了。中校军医给他用药,说,“来,把这4片药一起吞了。”
“啊?我看看什么药?通常不是吃两片吗,怎么吃这么多?”田艺把中校军医给他的药拿在手中,疑惑地问他。
中校赤脚医生:“我这叫集中优势兵力打歼灭战。这是我长期在战场上给战士们治病积累的经验。在战场上,战士生病,不可能如和平时期那样,四平八稳地打针吃药。必须第一次用药时,把药用足,因为下一次用药很可能要拖上很长时间。社员都是体力劳动者,相对来说体质较为健壮,抵抗力较强;另外,农村卫生条件较差,农民的适应能力也强。像这种偶感风寒、跑肚拉稀的常见病,只要对症下药,采用大剂量,利用密集轰炸的办法,就会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白组长:“我当过兵,军医说的有道理。”
中校赤脚医生:“不过,这种方法你们自己可不要用。只能由我这样的大夫根据病情和药性酌情处理。”
田艺把4片药放到嘴里,喝了一口水,把药咽下。然后,瞪圆了眼镜片后面的眼睛,张大了嘴,伸出舌头,示意让军医看。
中校赤脚医生:“什么意思?”
田艺:“我在开原的四清单位的病人,吃了药,个个都是如此。”
中校赤脚医生:“什么病人?”
我:“他的四清单位是精神病院。”
军医听了,捧腹大笑,说道,“怪不得古人云,近墨者黑呀。”
精神病感染田艺。一天,晚饭后,田艺坐在炕头上,靠着墙,眼镜耷拉到鼻子尖,两只胳膊肘子杵着双腿屈曲的膝盖;左手拇指和食指捏着木质、大脑袋烟斗,右手拿着一根点燃的火柴,点烟;紧闭的嘴唇,含着弯曲的烟嘴,用力的裹着;烟没有点燃,火柴灭了,又划一根火柴,烟还是没有点燃,又灭了,……此时,田艺伸直双腿,向上推了推眼镜,向炕里吐了一口吐沫,看看烟斗,之后举起左手,用力把烟斗狠狠地摔到地上。
老徐:“怎么啦!哪里不顺气,拿烟斗撒气!”
田艺的眼珠子从眼镜片后边斜视一眼地面上摔断烟嘴的烟斗,嘴唇快速地蠕动着,没有发出声音。
李组长:“又疯了!”
精神病不是传染病,但是,它能够传染。田艺从开原回来之前,是在开原精神病医院搞四清。闲下来没有事情的时候,我和两个师范生都愿意听田艺讲述精神病院里的故事。以下是田艺讲的故事。
在精神病院里,晚饭后天黑下来,走廊拐角处,灯光阴暗处,随时都会遇上一个有如冰棍一般笔直站立的患者。你从他的面前走过,他仿佛没有任何反应。害怕的倒是你自己;田艺说,虽然这对于他来说,是司空见惯的事情,有时遇到了,还是常常脊背发麻、后脑勺子冒凉风。
精神病人喜欢过礼拜六或各种庆祝节日,喜欢开娱乐晚会。晚会上演节目,不用动员,只要主持人宣布开会,就会立即有人站起来表演节目。一个人表演刚一结束,另一个人会立即接上,几乎没有半秒钟的间隙,真正是无缝连接。田艺讲述开晚会的情景的时候,十分兴奋。他会站在炕上,或在地中间,模仿精神病人的姿态和声调“引吭高歌”。逗得大家笑个不停,笑得小高蹲在地上起不来。
田艺说,精神病人都害怕医生。他们看见穿白大褂的人,就会老老实实,不敢乱说乱动。在医生跟前,他们常常会趁人不备,偷偷地溜走。
每当田艺兴致勃勃讲述开原精神病院的故事,说得没完没了的时候,李组长就会号唠(东北方言:突然大声说话)一声,“穿白大褂的来了!”田艺的讲演一定会戛然而止;甚至,偎缩到炕里、或站到墙犄角,装出一副恐惧的神态。
(2011年11月13日17:0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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