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也按着绵怡的吩咐,见到了庆桂。
庆桂现在简直是满心惶恐,坐都坐不稳当,虽然去年他已经被罢了军机处,但是仍旧还是内大臣,因此这次来秋狝才会跟随。
可是万万没想到,这回竟然会处这样的事儿。
几位枢臣那边,他已经去了好几回了,但是这几位老大人却都神在在的,看着稳得不行。
其中最重要的领班军机大臣董诰,更是他竭力拉拢的对象,但是对方却每每言及之时便将话题带走,仿佛并不像深谈这些。
只是每日前往大帐请求见驾的时候,这些人倒是不推辞。
庆桂心里明白他们打的是什么主意,但是他却不能说他们错,毕竟如今这个情势,若不是像他一样,全家都维系在了大阿哥这头,是不可能为了大阿哥火中取栗的。
正在庆桂焦急的这会儿,外头突然有人禀报,有个侍卫求见。
庆桂神色微闪,察觉出了其中意味,急忙让人将人传进来。
等看到来人是大阿哥跟前心腹,这才长长的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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绵宁此时在大帐中,也没了之前的安稳,他有些焦躁的起身又坐下。
他哪怕不出去,也很清楚如今行宫中的情势。
底下那些人能对他的命令有几分信服,他都拿不准,要是真的让绵怡安然无恙的来了行宫之中,那他这回的谋划就全完了。
绵宁在屋里走来走去,最后想了想,又去了里间。
他走到嘉庆床前,看着躺在床上,依旧没什么动静的皇阿玛,心中说不上来是什么情绪。
如今他带过来的药,已经用的差不多了,还能再控制皇阿玛几天呢?
若是实在不成,难道真的要……
绵宁摇了摇头,不行,现在还不是时候。
若是这个时候皇阿玛驾崩,底下那些人还不知道会怎么做。
想到这儿,绵宁心中越发不安了,他有些委顿的坐在榻前,心中十分烦躁。
正在这时,外头的太监又进来传话,这回这个小太监脸色惨白,看着十分不安,他颤巍巍道:“二爷,董大人率一干大臣们,想要求见皇上。”
绵宁烦躁的甩了甩手:“这种事,还要我再三重复吗?告诉他们,皇上身体不适,不能见人!”
太监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头死死贴着地面:“王爷,穆亲王也来了。”
绵宁一愣,然后身上一软,心中仅剩的希望,彻底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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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宁此时在园子里,只觉得有些不对。
京中的天理教徒已经抓捕干净了,甚至连教首都抓住了,可是她却看着绵忱却来越忙了,甚至面色比之前还要紧张三分。
日日进进出出,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她左思右想,都觉得有些不大对,找了个时间,让人将绵忱叫了过来,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绵忱却只是笑着安慰她:“没什么,只是经过了这次事情之后,剩下的事情难免多些,额娘您就安心吧。”
思宁看着他就没和自己说实话,叹息道:“行了,如今你们都大了,我也管不住你们了,你愿意怎么做就怎么做吧,只是有一点,若是真的有事,一定要告诉我才行。”
绵忱听着前面的话,先是有些不安,但是等到思宁说到了后头,这才郑重的点了点头:“额娘您放心,儿臣都记着呢。”
思宁看着儿子的神情,知道这是把自己的话真的记到了心里,也不多言,只感叹道:“这都几天了,我还想着要回宫呢,也不知你皇阿玛怎么还不回来。”
听到这话,绵忱的脸色一僵,但是很快又低下头,遮掩住了自己的情绪。
前天绵怡从木兰来了消息,他也知道了此时木兰的情形,可是这话他却不敢和思宁说。
在他的记忆中,额娘和皇阿玛一直是那样恩爱,哪怕额娘年纪大了,皇阿玛也对额娘亲厚有加,他怕这话,吓着了额娘,也让额娘这儿再生出乱子来。
绵忱死死压住了心中的情绪,转瞬又抬起头来,笑着道:“想来很快就能回来了,额娘且等着就是。”
思宁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再没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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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等,就是小半个月,当思宁自己都觉得而有些不大对头的时候,嘉庆的御驾终于从木兰回来了。
刚一回来,思宁还说想去见见他,却没这个机会,嘉庆传出令来,说是身体不适,不必迎驾,等回宫再说。
此时思宁的心中已经十分不安了。
她叫了绵怡回来,想要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绵怡这也是半个多月来,第一次见着思宁,他看着有些疲惫,眼底下一片乌青,人也瘦了一些。
不过当他面对思宁的时候,却依旧平静,他没有绵忱那么多的顾虑,因为他比绵忱更了解额娘,他一五一十的将当时发生的事情都说了。
“……我传了消息去行宫,庆桂去找了董诰,董诰也算是能看清形势的,立刻找人将我迎了进去,等我入了行宫,那二弟所谋的一切事宜,便都成了飞灰,二弟如今被关押了起来,皇阿玛也在太医的诊治下清醒了过来,只是如今还是有些虚弱,为了掩人耳目,不好见人。”
思宁听着这些话,只觉得心惊肉跳。
她是万万没想到,几天的功夫,竟然就出了这样大的事情。
她看着依旧一脸平静的儿子,手上颤抖。
“那,那你皇阿玛现在到底如何?”
绵怡定定望着思宁,许久才道:“只怕是有些不好。”
绵怡往日里是个很会说话的人,哪怕是再平淡无奇的话,经他的口说出来,却总会显得动人。
可是现在,他的语气干巴巴的,如此惊心动魄的事儿,也被他说的如此平铺直叙,他看着思宁,双眼有些出神,仿佛灵魂并不在此处。
思宁看着他,也觉得口干舌燥,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突然想起了,她刚刚穿越过来时,第一次见嘉庆的时候。
那时候他还不是嘉庆,只是永琰,他自来是个和气的人,和她说话也是轻声细语的,他们之间隔着一道屏风,可是即便如此,他言语中的安慰,也让她当时惊惶不安的心,稍微安定了些许。
她当时在想,这样温柔的人,若是在现代,或许也是个好的结婚对象,可是他们到底是在古代,中间隔着的,不仅是几百年的时光,更隔着无法抹平的三观和思想。
所以他们之间不可能有真爱,可是不得不说,即便是虚情假意,天长日久的,他们之间也曾有过温馨的日常。
而现在,他不好了。
思宁能理解这个不好背后隐含的意思,她神色有些恍惚,身形也忍不住晃了晃。
身后伺候的青衿一把将她扶住,哑着嗓子道:“娘娘,您别难受。”
思宁神思茫然,有什么可难受的呢,她只是觉得有些突然。
绵怡此时也走上前来,他跪在思宁跟前,流着泪道:“额娘,您别担心,皇阿玛会好的。”
思宁闭了闭眼,拉住了儿子的手,轻声道:“好孩子,全靠你了。”
绵怡点了点头,压着悲痛,轻声道:“额娘,您去歇着吧,等明日回了宫,想来皇阿玛一定会见您的。”
思宁点了点头,不想再多想,被青衿扶着去了后头,只是脚底下还是有些发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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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思宁离开,绵怡这才缓缓从地上起身,他转过头看向外头,原本含着泪的眼神,已经换上了满眼的冷肃。
他一步一步走出思宁的住处,外头的天已经黑了,夜里的风有些寒凉。
他紧了紧身上的披风,朝着九洲清晏走去。
后头的太监张万福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
阿哥已经几天几夜在皇上身边侍疾了,该休息一下 了。
可是话到嘴边,他却一句都没能说出来,只能默默的陪着绵怡,一起往九洲清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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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到寝宫的时候,嘉庆正在咳嗽,他虚弱的躺在榻上,看着眼前的儿子,只觉得眼神有些恍惚。
这是他的绵怡吗?竟然已经长得这么高大了。
嘉庆眯了眯眼睛,伸出有些枯瘦的手,对他招了招手。
绵怡温顺的走上前去,半跪在榻前,握住了皇阿玛的手。
嘉庆笑了笑:“别这么跪着了,难受,坐在榻边吧。”
绵怡这才起身坐下。
嘉庆又问他:“见着你额娘了?她怎么样?”
绵怡垂着眸,嗓子有些沙哑:“额娘听了消息,吓着了。”
嘉庆叹了口气:“告诉你要缓着些告诉她,你偏不听。”
绵怡没吭气。
嘉庆却又继续道:“不过你额娘也不是个心智脆弱的,想来很快就能缓和过来。”
说着又叹息了一声:“她少年时便是如此,我即便心中宠爱她,可是因着一些事端,却总是要委屈她,那时她从不抱怨,也不向我诉说委屈,更不会恃宠生娇,那时我觉得她理解我的为难,所以忍着那些委屈,如今想着,只怕也是我想错了。”
绵怡依旧低着头不说话。
嘉庆也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什么,只淡淡道:“今晚你回去睡吧,不要再熬了,你看着人都瘦了许多。”
绵怡这才抬起头,勉强对着嘉庆笑了笑:“儿臣好着呢,就让儿臣多陪陪您吧。”
嘉庆也笑了,眼中满是柔和:“好孩子,回去吧,明儿等回了京,咱们还有的是时间,这段时间,也是委屈你了。”
绵怡看着皇阿玛有些浑浊的眼睛,似乎能看出这个人笑容背后的虚弱和疲惫,他终于点了点头,行了一礼,从屋里退了出去。
外面的风依旧凉,绵怡的心,也被这股风吹得晃晃悠悠,没有着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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